【25-1】
江市温度被一场意外初雪催迫, 极速下降。
玻璃窗上都凝结上了一层凉霜。
虽然寝室里已经开始供暖，但棉被封印力量还是难以抗拒。
晨起时，孟居艰难爬出被窝, 下床, 随手把桌上小历撕掉一页扔进了垃圾桶。
转眼间，这已经是一年中剩余最后一个月份。
“你怎还磨磨蹭蹭呢？”丛雨航看见他这副睡不醒样子，扔了一袋早餐面包过来。“吃这个凑合吧, 赶紧刷牙洗脸。”
孟居接住早餐包丢在桌子上，自己却懒散缩进靠背软椅。“先留吧, 我这个时间课, 会儿去食堂买口热。”
“你看群聊消息吗？”丛雨航瞥了眼时间, 接说：“泽哥今早上有急事赶不回来, 让你去帮他听个讲座。”
孟居这才发现，除了累月去打卡晨读三号床以外，今天2号床上人也早早就离开了寝室。
点开手机，然看到童泽在微信群聊里艾特了自己, 随之发出还有好几条长达四五秒语音。
瞧这些亮红点消息条, 孟居难受眯起眼睛，带晨起时独特哑嗓，嫌弃道：“这长语音谁会听啊？”
他对镜胡『乱』抓了把头发，让舍长帮忙复述：“你直接告诉我是什讲座吧。”
“好像是和一门挺偏选修课挂钩了, 叫什英文诗歌鉴赏，外语学院开，只要是选这课学生都被安排去听了。”
丛雨航已经收拾差不多, 披好外套正准备出门上课，走到门口处忽然回头补充说：“对了，那课慕昀也上, 具体你可以问他。我先走了，你抓紧。”
“昂。”
孟居捻眉心应答，又在原位静坐了半分钟放空自己，才拿起手机，找到和另外一个室友对框，发送［哪儿呢？找你。］几个字过去，然后拎起『毛』巾去淋浴室冲澡。
再回到寝室时，慕昀已经回复了消息。
［哲c208。］
孟居边坐在床梯上整理鞋带，边扫了眼屏幕。
一堂需要安排固定听众讲座，也知道会是有些枯燥。干脆抱起一沓实验班课上要用翻译材料，再带瓶拿铁咖啡，不大情愿前往目标点。
距离开场还剩几分钟，讲座礼堂里人已经坐很满，密密麻麻脸孔聚集在一起，难以分辨。
“这里。”
坐在讲台边角位置慕昀举起手臂示意，孟居才注意到他身边还有个不大明显空位。
“难课还起这早，找我有事？”刚坐下来，就听到了室友问句。
显然，他也有听寝室群聊里面超长语音，不过看上去却似乎对自己每早课安排了如指掌。
“有。”孟居拧开咖啡灌了两口下去才解释：“我是替别人打工来了。”
童泽？
慕昀很容易就到了该和自己一起参加讲座室友。他表情稍有异样，索一秒钟后，善意劝告道：“那你最好坐在不起眼方，现在这个位置，肯定是办法替他签到。”
孟居还来不及问声为什，小礼堂木质双开门便被人推开，迎面走进一位穿深灰『色』正装外套讲师。
大概是长期接受某种制裁，而产生了心理障碍。只要听到这种响亮又沉稳皮鞋声，孟居就会不自觉起一位相严苛老师。
抬头看去时，那迎面走来身影才是让人绝望。这场讲座主讲人，居然真是同声传译实验班梁教授。
他什时候还教起鉴赏选修课了？
这下换座位是来不及了。
孟居脖颈僵了两分，有些机械转向身旁室友，压嗓子懊恼：“你怎不早说呀？”
慕昀答尤为无辜：“我已经是在知情第一时间告诉你了。”
“完蛋了。”孟居向下沉了沉脑袋，额头轻轻磕在了光滑投影桌上。
高高讲台刚好形成了一种视觉盲区，阻挡了梁教授看向首排目光。然而他为了把公文包放上桌面，向前欺身时，视线中就刚好能出现两张熟悉脸孔。
“教授早。”
莫名尴尬对视让孟居心率先虚了起来，虽然对方应该并不能看出来他内心此刻万马奔腾。
“早。”主讲师并有发觉有任不妥之处，语态自然调动起熟悉学生，“这个麦好像接触不严，你们俩谁上来帮我重新『插』一下？”
孟居闻声立刻放下咖啡瓶，蹲身到讲台下方，检查主机箱后电线『插』口。吹掉浮灰，重新连接后，起身用指尖轻轻弹了弹麦头，确认它在正常工作。
“好了，教授。”
就在他完成这套动作时，负责场讲座签到学研干事，捧一个深『色』卷夹走到了梁教授身边。“老师，签到表打印好了，现在就开始吗？”
“恩，签吧，差不多要开始了。”梁教授随手从公文包里抽出了一根黑『色』签字笔，就近递给了孟居。
动作间，他快速浏览了遍桌上名单，稍有些疑『惑』道：“孟居，在我印象中，你好像有上过我选修。”
嘶。
被质疑到青年接过笔，在身边人笔直视线注视下，只能硬头皮上自己名字。
教授接开口说：“如不用交结课作业，你来听这个，其实什必要。”
“有必要。”孟居签完字，啪嗒一声扣好了笔帽，双手递还回去。“您在英文学方面所有讲解我都感兴趣。”
来都来了，还能走吗？
梁教授并有因为学生而显『露』什不一样情绪，低头瞧了瞧修好了筒，道声“谢谢”后，就让他回了座位。
慕昀抱双臂悠然坐在原位，在旁观看了整场“口是心非”后，弯嘴角轻声揶揄：“恭喜啊小马屁精，常测评分+2。”
“闭嘴。”孟居扔还一记眼刀过去。
无论是选修讲座还是同声传译，梁教授上课风格都有什改变，仍然中意一项传统活动：抽签式提问。
人为一组，每人抽取一张字条。如打开之后是无字白纸则代表安全，如上面有内容，就要以此为论题，进行堂辩述。
作为梁教授意门生，坐在第一排两个实验班成员然无法脱离要抽签命运。
慕昀即捻开了抽到盲签，是张雪白a4纸片。看这人淡定动作和表情，这样结似乎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孟居从他指尖收回目光，缓缓打开自己一张，无须完全展平就能看到上面透出来墨水。
最终，展『露』在眼前题目是：诗歌与哲学之争。
对于完全有上过这堂课孟居而言，可谓是魔鬼难度了。
“运气不错。”慕昀稍稍偏眸过来，含清溪一样眼底染上了几分戏谑。
孟居换过室友手中安全字条，不料对方却忽收拢五指，把它紧紧攥在了手心。
“见死不救非英雄。”趁梁教授低头看资料，孟居压低声音向身旁人求救。“昀哥……”
慕昀连目光也不偏转，握笔杆镇定自若字。 “应该找童泽才对，你又不是来陪我听讲。”
“可从结上看，这有什区别吗？”
“我还是更在意初衷。”慕昀语气轻柔，却有什商量余。
孟居气咬紧牙齿，捏起两根手指，只留出一道窄窄缝隙。“非常小气。”
说完，他忿忿打开搜索引擎，查找起了相关资料。
在这一轮张字条中只有两张是带题目。在孟居之前还有另外一位辩述者，帮他争取了相有限准备时间。
即使用单手掌根掩住耳畔，努力避免被外部声音干扰，这样举动也完全属于徒劳。在完全不了解文学范畴，要发表出什正式见解，基是不可能。
前一位同学讲述已经在鼓掌声中落幕，孟居认命叹了口气。
正准备起身登台，他指尖忽然被一片温暖掌心覆盖住。已经被『揉』搓到发软字条被刚刚还在冷眼旁观室友抓了过去。
瞬间指相触让孟居微怔。
慕昀高挑身影同时站立起来，迈轻缓步子，代替他登上了演讲台。
清脆又熟悉英式发音回『荡』在小礼堂中，几乎全场目光都集在了一人之身。
【25-2】
难熬讲座终于结束，孟居和慕昀结伴去参加实验班培训。
学期正式课程只剩下最后一个月，各科讲师都在抓紧进度。明显增多作业量，让人难以提早离开自习室。
直到窗外漆黑一片，孟居才以从成套试卷中抬起头，把两只手从背后交握在一起，缓慢拉伸了几次肩颈关节。
坐在邻座慕昀仍在奋笔疾书，apple pencil 和平板屏幕间偶尔发出轻微点触声。
活动好孟居轻轻拉开座椅，穿过自习室长廊，走进了卫生间。
站在水池边洗手，手机忽然叮铃一声响。
屏幕上方是同事湛云君发来私聊消息。
孟居有些奇怪，因为一般来说，在非工作期间他们都有联系。
这是一篇微博长文，内容是君妹和另外一位攻役配音演员新广播剧前采官宣。
孟居原看出什问题，直到滑到最下端，发现它还拼几张众多账号『乱』cue自己评论，以及由此引发粉丝冲突。
［湛云君：最近忙时间登微博？看你评论区炸不行了，要不要处理一下？］
盯那几个像水军一样小号，孟居无奈打字回复。［这剧，我连试音都参与，不晓跟我有什关系？］
［湛云君：黑粉心你别猜，忙呢，你自己看吧。］
孟居点开自己评论区和私信，然看到一大堆由来言论，在屏蔽系统下，依然能依稀拼出恶毒脏字。
只随便滑动两下，便失了兴趣，关闭微博，打开night软件，这里也成了沦陷战场。甚至最新消息只在20多秒前，每再刷新一下，都能看到几条新争吵回复。
短短几分钟浏览，让来就累于作业孟居更加疲惫。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卷有线耳机，站在人楼梯口，开启了手机语音。
刚刚还在刷评论用户们收到关注提醒，纷纷点进直播间。
“又是怎了呢？”孟居盯屏幕上飞快刷起互动消息，挑重点，开门见山。
“一部广播剧主役选择需要考虑原着、音『色』、角『色』、档期、团队，很多很多因素。你们千万不要去别家下面吵架、『乱』带节奏哈。刚翻了下微博，我真惊呆了，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知道知道，居上，我们不是在吵这个。］
［真别理她，纯属奇葩。］
［那是黑粉啊，黑而不自知，见识到了。］
［……］
万年怼腔选手难温柔聊天开导，却遭到粉丝们一致敷衍应承。
弹幕说来说去，都是和角『色』完全无关问题，只是在吵架。而且看起来，她们针对还都是同一个id。
孟居手动上翻聊天记录，找到了该用户前面发言。
［归根结底，不是一部剧问题。我不平衡点，是我太卑微了，真不吐不快。］
［有时我们做了多努力，难道不是希望他更好吗？可到了他那里，就总是一副事不关己态度，倒成了我多管闲事了。］
居上发声，让这个头上还顶铁粉标志人，把矛头直指过来。
［我真是憋屈够了。每次让你做什，不是充耳不闻，有那种欲望，就是万般借口，要有自己生活。］
［请你搞搞清楚！这来就是一份需要迎合市场工作，你能有人气，是因为我们喜欢。如不『露』脸，不宠粉，不参加线下活动，不推广，不向大众口味靠拢，你哪里来热度？］
［初night社强推你和湛云时候，就一意孤行要强拆，打脸粉丝，一手好牌也打烂。现在他开始改换搭档，真是明智。］
在她长篇大段吐槽中，许多粉丝也在反驳。
［不是啊，我不明白，居上和君妹来就不是cp，为什一定要卖腐呢？就因为你喜欢看？］
［你以为我看是真？做做样子营营业也不行吗？那高尚清流，倒不如让粉丝纯粹抱一个人形立牌？嘻嘻活该糊。］
或许是真发泄情绪，或许只是单纯无理取闹。铁粉头衔用户转黑，连带起了个别弹幕共鸣，与直播间内大部队争吵起来。
［有时间出去玩，时间接工作。就真无语。］
［确实。不知道是怎，又把粉丝都成什？我也不明白，凭什自己要做卑微迁就那个，难道不是应该你来优先考虑我们感受吗？］
［你是你，别代表我们呐，啊喂。］
［姐妹，我不明白为什会反复出现卑微这样词，如不符合你胃口，你不再鸟他就完了呀，外面大森林它不香吗？］
孟居安静看完这些，然后清了弹幕屏，向最初带头那位给出了正面回复。
“这些说都对，但你搞错了很重要东。努力去诠释好一个角『色』是我工作职责，可取悦粉丝不是。”
他靠在通风窗口处，深吸一口气，缓慢舒展开紧皱眉头，接说下去。
“如要理清我们之间关系，老实来说，可以说是粉丝，可以说是听众，也可以说是因为声音而结交到朋友，或者是单纯甲方消费者。”
“能到你们喜欢，我很感谢，也会很开心；收到你们合理意见，我会虚心接受；你们觉实在不舒服、不值时，也可以在这里留下几句恶语差评，然后潇洒离开，我都不会介意。”
“因为这就是我从事工作，是我坚持爱好时，一并被赠予东。”
孟居对偏激粉说语气并不重，态度也温和，可一字一顿，讲清晰确凿。
“但你要清楚，一旦脱离开角『色』和剧，我一切选择，都将出于自由。其实你们，并有权利迫使我做出意愿之外改变。”
弹幕上快速刷新了一阵子，有人新加入了直播间，也有人默默点了退出。然后阵重新被正面粉丝们占领，渐渐趋于平和。
“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别再无谓吵了，也不用放在心上。时间差不多了，都散了去吃晚饭吧。”
青年轻声安抚几句后，结束了这场临时直播，收起手机，回头时忽然看见慕昀正站在门口。
“你要，去卫生间吗？”不知道他在这里听了多久，孟居有些不明缘由慌『乱』。
慕昀神『色』如常摇摇头：“，我就是有点饿了，做不进去题。问问你，要不要出去吃点？”
“好。”听他这样一说，孟居也觉有些饿了，便点头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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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课程原就让人身心俱疲，再看一堆乌七八糟引战评论，孟居情绪更加低落，整个晚餐过程都显有些沉默。
慕昀在开车时，偏头看了看安静坐在副驾驶上人，关切道：“心情不好？ ”
孟居把额头贴在冰凉玻璃边，沉嗓音回应：“有啊。”
慕昀和痨居在一起相处久了，仅凭一个语气词也能分辨出他情绪差别，有进一步拆穿，朝弯道岔道打了下方向盘。
“要不，带你去个能解压方？”
“走吧。”孟居笑笑，连去哪都不问便答应了。
一段路程后，灰蓝『色』超跑停靠在一栋四层独栋前。慕昀解开安全带，边开门，边招呼身边人：“下车。”
孟居跟室友走进独栋店面，听到了扳动电表箱声音。
总电源被连接，滴一声响，上下架空四层建筑瞬间灯火通明。
这是一栋现代风装潢私人格斗馆，格调简约，墙柱与面都铺满灰白『色』系大理石砖，让整个空间都显明亮精致。
“这是你平常练拳方？”
孟居仰头看向上层建筑，发现这里空间比外部看上去还要大，格局也较为繁复，各种运动设施一应俱全。
“恩，不过大家有固定锻炼时间，平常都是空。坐会儿吧，我去给你拿水。”
慕昀随手把入门磁卡扔在储物架上，指了指宽阔沙发，然后登梯上了二楼。
孟居并有老实坐下，围拳击区绕了一圈，看起了面前垂挂下来两排沙袋。它们大小长短高度各不相同，有些『摸』起来较软，有些却极硬。
“学吗？”
慕昀再次出现时，身上已经换了套浅灰『色』连帽运动衣，短衣短裤让手臂和小腿处白皙皮肤都暴『露』在外面。
他弯身把两瓶维他命饮料放在桌上，从最近处整理箱里『摸』出两只『露』指拳套，递过来。“戴这个吧。活动一下，小心扭伤。”
“恩。”孟居点点头，站定在一只红『色』沙袋前。
慕昀从后方扶住了他胳膊和手臂。先协助调整抱架姿势，然后赤手做起了示范。
孟居仔细学他动作要领。
这人长张过度『迷』人脸孔，即使在挥拳时，略显凌『乱』侧颜弧度也是异常好看。
自由搏击确是一种解压好办法，把力量打在沉默沙袋上，心中难以言述情绪便明显消解了下去。
只不过循环重复动作也很消耗人耐『性』，练了二三分钟，孟居心便不在这里了。
“不打了，累了。”
失了兴趣人摘掉拳套，翻身爬上旁边大号健身蹦床。弹跳几次适应后，直接在上面腾跃而起，做了个漂亮又利落后空翻。
完成这样技巧『性』动作，需要强大腰身和腿部力量做支撑。
他哪里是累了样子？
所幸慕昀对室友要求并不高，见他三心二意也便随他去，自顾自在旁练起了拳。
孟居虽不愿意自己上手，看起别人来却是津津有味，跨身骑上一只稍矮软沙袋，抱在上面晃晃『荡』『荡』观赏。
看身旁人悠闲快活样子，慕昀抬臂用手背拭了拭汗珠，扶住室友骑沙袋吊绳，轻声提醒：“抓紧。”
“恩？”孟居虽然不理解原因，却还是听攥了攥手心。
慕昀踩上蹦床，依靠自己重力后仰，重新弹起来时再撞击沙袋。
突然承力绳索巨幅摆动起来，连带跨坐在上面人也『荡』起了高度。
“啊卧槽！”
孟居受到惊吓，下意识前伏抱紧了沙袋。
慕昀顺势枕手臂倒下，舒适仰躺在了蹦床上。一直到沙袋缓缓停下来时，他才稍稍扬起头，与室友视线相对。
“舒服点了吗？”
已经抑郁了一个晚上人终于弯起了笑眼，眸间晶亮回答：“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