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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看书 > 其他类型 > 骨刺 > 第59章 山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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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说完这段话后,感觉篝火突然炸起来,像最后的回光返照,噼里啪啦剧烈响动。

同时,大海的波涛声,海岸线上苍翠的树木纷纷发出自己的响动。

文澜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声加入战场,一切都变得密密麻麻,铺天盖地似的席卷着她。

她不知道对面男人这一刻表情是怎样的

不敢看

“对不起”她再次道歉,用心虚、颤抖的音调,并且埋着视线,任海风吹乱头发、挡在面前,慌慌张张。

霍岩静了不算短的时间。之后,用不太尴尬的语调,笑音,“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他嗓音其实有些沙哑的。可能和热吻过后的状态有关,也可能单纯的情绪因素。

文澜发现自己的手在抖,掩饰着藏去腿后,“嗯”了一声。

这一晚最后的画面,是霍岩单手插口袋,另一手扣着酒杯往前走的修长背影,海水、夜空、细白的沙滩都成了他的陪衬,使得他的模样越发孤傲高洁。

文澜一夜未睡。

基地给她安排的房间十分有心,远离大部队,在僻静的一隅,她以前在外闯荡,知道外国是有多开放,这种大赛往往伴随着性的狂欢,如果房间位置差,那就可能整晚听到些不可描述的声音,十分叨扰。

她今晚环境非常安静,可仍然睡不着。

翻来覆去的想和回味。

其实也不怪她,今晚和霍岩抱在一起拥吻的画面是她二十年生命里不曾幻想过的事。

小时候他们也曾拥抱、牵手、亲密无间,可止乎礼。她从来没想过和他做这样的事。

不仅接吻,还允许自己沉溺、放纵。她甚至念念不忘,霍岩的怀抱是多么宽广、舒适,像有温度的高山大川,又像浮浮沉沉的波浪。

她掌心触摸过的感觉犹在,有他肌理的弧度,甚至血液流动的方向,他敞开着,让她全力感知他。

可是文澜又做了什么呢

她说了十分奇怪的话,一方面和他唇舌交缠,将自己交付他,一方面又说得在雕塑和他之间选择一样

他当时一定很震惊。但是文澜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因为不敢看。

她心虚、心乱

下半夜她基本是在悔恨中渡过。

第二天一早,有人敲她房门。

文澜其实很早就起来,洗漱好,坐在床上发呆。门铃响起的一刹那,她惊了一下,接着茫然地望向门板,空空停顿了大概两三分钟才去开门。

“怎么才开”经过一夜休整的西蒙看上去容光焕发,他是英国人,又是艺术世家出身,对文澜格外有感情,“赶紧的,餐厅早饭好香,你再不快点,要被那些浪荡一夜醒来的人狼吞虎咽了”

文澜点点头,说,“我收拾下。”

“你不收拾的挺好吗”西蒙叹气,“是不是霍岩走了,你难受啊”

“什么”文澜一怔,接着,眼神不解,“他走了”

“没跟你说”西蒙惊讶,“不该啊。”

文澜比他更惊讶,但是微微张着口,什么都没有说。

西蒙摸着下巴,煞有其事,“不可能啊。他早上第一个醒来,接着跟我说得回国,好像是一件艺术品在海关出了麻烦,可能涉及警务问题,所以挺着急的就走了。我以为他应该会跟你说,至少该留条短信吧”

“我刚起来,没有看到。”文澜说了一半实话,她虽然不是刚醒,但的确没有翻手机,严格来说,她从前天晚上在巴黎和他吃晚餐开始,就将手机关机,不止他找不到,其他人全部找不到。

这会儿回到房间,重新打开手机后,一连串、跳出一大堆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

文澜在一堆密密麻麻的信息里,直接翻到他的,看到他的确留了一条消息,在凌晨五点时。

凌晨五点,文澜已经起床洗澡,他在那时候留了消息,说先回国,有生意要处理,他已经安排了西蒙陪她一起回意大利。

西蒙对此表示确认。

餐桌上,西蒙侃侃而谈,“他最近一年神神秘秘,经常早上见面,中午就飞走,也有凌晨离开的时候。我以为和你在一起,他会收敛一点,没想到还是个工作狂。”

大清早吃着西班牙海鲜饭的程星洲也直言不讳,“我说过他是牲口吧,投资目光毒辣,对自己的体能也向来狠绝,没有他赚不到的钱,只有他想不想赚。”

所以,他清晨离开没有什么奇怪。

为生意而已。

文澜暂时接受了他的两位朋友的说法。虽然心里隐隐的失落,但没有再次面对面,也省去了昨晚亲密行为后的尴尬。

就这样,在一半失落,一半侥幸的心理状态下,文澜回到了佛罗伦萨。

她以为自己会躲到天荒地老,但是第二天就收拾完全部事宜,告别了生活四年的城市,而去了英国。

在研究生生涯开启前,她有漫长的假期,将从佛罗伦萨带来的事物安排妥当后,文澜简单的收拾了行李,踏上回国的旅程。

尹飞薇是第一个知道她回来的,在机场,两人热烈拥抱。

文澜这七年里,除了头两年总是偷偷摸摸的回来找人,坐出租车或者由欧向辰接送,后面几年都是劳烦尹飞薇。

尹飞薇在短短三十多天里,又换了一辆车子。

“这可是我自己买的”尹飞薇戴着遮住半张脸的大墨镜,将跑车顶棚掀开,迎着清凉的海风,卷发乱飞,风情又热烈。

文澜还是老样子,好像会养一辈子似的长发披在肩头,不烫不染,要想有点弧度全靠晚上睡觉特意扎成的发型改善。

她前一晚显然扎了一晚上的低马尾,所以现在发呈现的是整齐的羊毛卷状态,和尹飞薇的弧度大又翘比起来,她显得更加内敛和低调。

气质上,两人也是南辕北辙。

尹飞薇叽里呱啦连续输出一大堆,文澜却是只靠在副驾门上,望着窗外,漫不经心的出神。

“你和霍岩在联系吗”尹飞薇问。

“在。”她简短答。

尹飞薇皱眉,奇怪着笑,“可是他为什么没来接你呢你俩的关系,他怎么招也该来接你吧。”又推测,“你俩上次时隔七年的见面,只有小半个晚上吧,之后你飞欧洲,到现在小两个月没见了。”

“我们在欧洲见过面,”文澜笑,“我还奇怪呢,缘分真是妙不可言,之前找他七年了无音讯,最近一次见面后,连在国外都能碰到。”

尹飞薇挑眉,“怎么没跟我说”

“就前几天,在意大利我学姐的婚礼上碰到,后来又一起去了巴黎和撒丁岛。”

尹飞薇笑,“这真算缘分了。”她的表情又变得奇奇怪怪起来,“文文,前两天你好像又上新闻了。”

“我知道。”文澜闭上眼,吸了一口家乡的风,沁凉、热闹的,再猛一睁开眼,瞧向尹飞薇,“原来你早从新闻上看到我们在一起。”

“哈哈”尹飞薇拍了一下方向盘,神采奕奕,“你这段时间桃花大盛,没多久前和欧家大少爷同游佛罗伦萨,一起回酒店被拍,好嘛,大家都在猜测你俩家好事将近时,又突然曝出你和消失多年的竹马在巴黎喝下午茶文文,你是要搅翻海市的舆论场啊。”

文澜微微皱眉,表示有些头疼,“别取笑我了。”

“没那些伟大的记者,我真不能知道,你在国外如此逍遥香艳。”

“闭嘴好吗。”文澜真的头疼,骂完后,又说,“那叫偷拍者,不是记者好吗。”

她和欧向辰同游佛罗伦萨的事闹得沸沸扬扬,那段时间她就很小心了,上次回来,父亲要求她参加欧向辰组织的接风宴,她待了没到一小时就离开,也对欧向辰明确表示了,不需要接受家长的意见,他们可以一直做朋友下去。

不知道欧向辰听去了多少,但文澜绝对会坚定不移,不和对方有过密交集。

至于和霍岩在巴黎被拍,她担心的不是“绯闻”,而是霍岩回来了。

他的回归,在海市绝对不算一件小事。

从尹飞薇的关注点就可以看出,人们对他的出现,掀起了轩然大波似的讨论。

她此刻眉心拧着,对尹飞薇请求,“去潜水俱乐部。”

“上次那家”尹飞薇从后视镜里挑眉。

“嗯。”文澜点头,接着不耐失笑,“除了那里,我也不知道他住的地方。”

“没告诉你”

“告诉了,但没有具体到门牌号。”

尹飞薇笑开来,神神叨叨说,“看来他对你还有所保留。”

文澜飞去一记眼刀,同时头往后靠去,没再搭话。

俱乐部在富山路。

富山路和荣德路几乎唇齿相依,文澜也不想多折腾尹飞薇,她刚在职场风生水起,老这么打扰她,太耽误事。表示送到富山路就行了,之后她会提行李,直接回家。

前几次回国都是能瞒就瞒,这趟回来,她准备大大方方。

尹飞薇稀奇了一句,“这不像你。”

文澜笑而不语。

尹飞薇皱起眉,“我跟你说真的,你这次回来比上次还凶险,上次你爸顶多是催婚,这次,是质问吧”

文澜装傻,没回复。

尹飞薇将车停稳,边操心的摇头,“我知道你对霍岩,感觉不一般,虽然你从不跟我说你对他的感觉,但我能感受到啊,欧向辰连他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又话音一转,微遗憾,“不过你爸,和欧家把舆论场布置的就像你俩已经定过终身,现在霍岩突然回来,所有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所有人”文澜冷笑一声,清脆打断,“这所有人中可不包括我。”

她语气坚定又锐利,还有一些超脱,好像其他人在意且约定俗成的任何事,都与她无关。她只遵从自己内心。

尹飞薇笑着瞥她一眼,“你真这么确定确定不在意任何人意见,只走内心”

文澜皱起眉,没有答。

尹飞薇笑了笑,推门下车。

接着,来到她那一边,给打开车门。

文澜的手正好停在门上,被尹飞薇抢了个先,她抬眉,看到尹飞薇一个似笑非笑、又意味深长似的脸庞。

文澜更加觉得泄气,重重睨一眼,生气地下车了。

“你跟我置气没用,”在上台阶的那几步,尹飞薇仍然直言不讳,“你心里怎么想的,你自己知道,你爸还是有些手段的。”

文澜眉心皱得更深。

好在两人很快上到潜水店里。

和上次喝咖啡的隔壁院子不一样的是,这间院子充满海水气息,还拉着绳子,好几套深色潜水服穿着衣架子,挂着绳子上飘荡,乍一走进去,眼睛很不适应。

院子里同样种着花草,只不过比较随意,可能跟男人打理的有关系,整个院子包括店面,都显得昂扬而血气方刚。

程星洲提前回国,但并不在店里。

来接待的是一位长得挺粗犷的男人,一眼扫到两人,就先认出尹飞薇,“你上次来过。”

“是。”尹飞薇笑得灿烂,“你还给我倒了水。”

“美女好久不见啊,也不常来坐。”男人笑着寒暄,接着,望向文澜,他对她客气很多,“找霍岩”

“是。”文澜答完,才惊觉奇怪。

她为什么要来这里找霍岩,并且在没有打招呼的情况下

她完全可以事先和霍岩联系,而不是莽撞的跑过来。

不过,她立即给自己找了借口,她家住在这里,回国在这边一停留,上来随意看看,不是大不了的事。

那男人目光看她时,比看尹飞薇时谨慎很多,面对这种暗中打量的目光,文澜也做到从容不迫。

这男人很快笑了,“他不在。”

“哦。”文澜轻挑一下眉,游刃有余,“下次他过来,让他联系我。”

男人似乎想说什么,笑容善意有余而温和不足,“会的。”最后仅仅冒出了两个字,而他一开始的架势,明明是有长篇大论要谈。

文澜只在这短短几句交流中晓得,霍岩的朋友都不是善茬,哪怕外表看上去多么平平无奇。

眼光停留一瞬,礼貌的轻微点了下头,转身告辞了。

出了院门,上了车,尹飞薇才低呼,“你不觉得,刚才那人把你当做一般追求霍岩的女的,随意给打发了吗”

文澜眯着眸,没好气,“本来就是一般人,还能充当到二般”

“可你明明不一般啊。”尹飞薇慎重其事分析,“这哥们真是不一般,敢对你文小姐说话保留,还不动声色赶出来,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所以,你觉得霍岩在里面,但见我来,不出来”文澜冷笑着推测。

“不至于。”尹飞薇失笑,“他还没这么没品吧。”

文澜打开车窗,眉心紧蹙,气息也微乱。

那男人从头到尾只讲了三句话。

找霍岩他不在。会的。多么模板似的婉拒回答。文澜得承认,自己活了二十年来,头一遭被人这么拒绝过。

拒绝就拒绝了,那人也无关紧要,充其量只是个传话者,她在意的是,霍岩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可能在避着你。”尹飞薇分析,“也有可能,你和欧向辰的那段传闻,整个海市的人都认为木已成舟,你再勾搭霍岩,就不太地道了。他朋友才看不惯你。”

“谁勾搭他了。”文澜没好气。

尹飞薇笑,“没勾搭。我就是胡乱分析,你看看是不是这两种可能。”

文澜说,“我先回家吧,太累了。”

“行。”

荣德路9号,是一栋俄式古堡建筑。

在整个荣德路,遍布各国风情的房子,除了八号的法式庄园在面积上占有绝对地位,论历史风情、建筑艺术性,九号为真王者。

它伫立在海岸边的台地上,有华丽的外表和开阔、面朝大海的院子。

院内古树名木繁多,记录在海市保护册上的树木都由政府专人养护。文家只有观赏权利,不能轻易动这些价值不菲的东西。

整个房子也是,内外部不可大动干戈,连地板的使用都小心翼翼。

文博延的品味就是华丽而不实。

曾经,文澜提出来将房子捐赠,交给海市的旅游部门,文博延直接拒绝,他喜欢这栋房子,喜欢面朝大海,每天早上第一抹金光射进来的景象。

可是,他却常年不在家

这栋华丽的古堡,囚禁了一位公主。

文澜小时候常常这样调侃自己。文博延做生意很成功,成功到从小到大她是在人们的恭维声中长大。他们称呼她为公主,千金,久而久之,她也当了真,觉得自己就是一位公主,一位被囚禁的公主。

以前,她还和何永诗抱怨过,这栋房子在囚禁她之前,是先囚禁了自己的母亲蒙绯。

可以想象,新婚之后怀孕的蒙绯在那样一栋大宅里,华丽而又刻板的家居氛围里,她是多么孤独和冰冷。

文博延从那时候,就喜欢将自己的珍贵物品和人物放在那栋大宅,而忽视了人其实和东西完全不一样。

人需要陪伴,需要感情的滋养,不然就会干涸。

她母亲很不幸运,在那栋宅子里最终自我了结了性命。当时文澜刚出生不久,如果没有得到何永诗的拯救,她也会枯萎在那栋宅子里。

从高中就出国留学,到大学的四年,文澜几乎不回来,她对这里没有任何留恋。

有的也仅仅是和父亲争吵时的景象。

她反而对自家下边位置的八号庄园恋恋不忘。

魂牵梦绕的都是八号宽阔碧绿的草地,黑色镂空铁栏和下边郁郁葱葱的绿篱,至于屋内情形更加难以忘怀,她甚至记得屋内壁纸的花纹是多么浪漫,而某一处停摆着那一份家具如何的精致,也记得自己的卧室和霍岩的相隔不远。

八号才是她真正的家。

当尹飞薇的车飞快从八号经过时,文澜没有用正眼瞧,只用余光就描绘出那栋自己魂牵梦绕的屋子外观,而几秒功夫,就到达九号院门前。

“我不进去了。”尹飞薇说。

大门自动打开。一开,后面就站着一堆人。好像早知道她回来,全都整齐排在门口。

尹飞薇车停在前面,并不进去。

文澜盯着外面看了一段时间,无声的应允了她。

接着,分别有人给她开门,又称呼她为小姐。

她的行李只有一只包,被一名女性拿起。

文澜下车,转身,和车内坐着的尹飞薇点了下头,接着,像赴战场的士兵一样,冷若冰霜的走了进去。

从开门迎接她的阵势看出,家里必定有大人物。

如果没有大人物,兰姐会第一个站在门口,像个温和的长辈一样,家长里短的拉着她关怀。如果大人物在,兰姐得第一时间伺候在屋内。

很多年前,文澜刚出国时,听到消息说文博延要辞退兰姐,当时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兰姐甚至找好了自住的房子。文澜直接越洋电话和亲生父亲翻脸。

“她是抚养我长大的,好比亲生的奶奶,你不在家的日子,她陪我,我生病的时候,她含辛茹苦、衣不解带,现在老了,你要辞退她,不如我俩先断绝关系,我跟兰姐走”

这是那些年她对文博延说的最严重的话。

文博延妥协。

兰姐没有走成。继续在宅子里当家。不过文博延也请了更加年轻的私人管家。

文澜仅有的几次回家,和对方照过面,关系不算融洽。

“小姐,先生在屋子里等你,欧少和欧董也在。”那人兢兢业业的汇报。

文澜冷淡点头。

上了台阶,看了一眼门前两颗三百年的山茶树,郁郁葱葱,有时候,这些植物比人还让她关切些。

她和亲生父亲的关系处成这样,实在不可置信。

“终于回来了。”一道声音率先笑出来,听上去相当惬意轻松。

文澜抬眼看去。

那人穿着一身三件套,衬衣马甲西裤,身形高大威猛,不随年龄增长而萎缩半分。

戴着中和他身上冷硬气质的无框眼镜。

她和父亲长得几乎没有一分相像。她柔美,而他是将杀伐果断写在脸上的人。

每次见面,人们基本都会调侃,你这土匪气质,怎么生出这样的女儿。

今天同样

“文文,你越来越漂亮,简直让人难以相信,你爸爸会有你这么可爱的女儿。”

“欧叔叔。”文澜礼貌回应。

欧远江笑着,“快洗手,过来吃饭。”

文澜点头。路过欧向辰身边时,随意地点头,就算问候过了。

文博延坐在主位,瞅着她的背影,摇头笑,“你看,女儿生得可爱有什么用,见面连爸爸都不叫一声。”

欧远江笑安慰,“你啊,就知足吧。”

三言两语间,文澜重新回到餐厅,欧向辰给她拉了椅子。

欧向辰人高马大,刑警出身,气质和一般富家子不一样,他看上去正义感十足,人也够朝气,对文澜更加友好,“坐飞机累了吧,吃过饭后好好在家休息一会儿。”

“好。”文澜一个字应付。

欧向辰似乎有些失落,不过,整体上算开朗。挨着她落座后,先给桌上长辈倒酒。来她这边时,朗音,“我知道你不喝酒,今天也不敢逼你喝香槟,我是客,你是主,你随意。”

文澜“嗯”一声。话不多。

欧向辰抬酒杯,先敬文博延一杯,接着再到自己父亲。

欧远江很欣慰地接受了他的意。

文博延笑,“还是儿子好啊,能陪老子喝酒谈心,反而姑娘大了,和老父亲更加隔阂。文文,你说是不是”

“我累了。”文澜轻淡地看他一眼,“晚上陪你喝。”

“不是非要喝。”文博延伸手,热络的拉住她,揉了揉,用大掌包着,“爸爸知道你累。不过今天第一天回来,你欧叔叔和向辰十分关心你,要有待客之道。”

“会的。”文澜音落,以水代酒,敬向欧远江,“欧叔叔,谢谢来帮我接风,辛苦。”

“没事。”欧远江慈眉善目,“学业暂时告一段落,有什么打算。”

“在国内待几个月,秋季开学后去伦敦。”

“皇艺的研究生只有两年,时间也不长,到时候你才二十二,真是年少有为。”

文博延的目光更加慈眉善目,他笑着,使得身上的锐气削减几分,自豪地对着欧远江,“我的女儿,学业从不让人操心。她的才华,有目共睹。”

说到此处,他很情动,不由自主离席,走到文澜身后,从后面用手揉揉她脸颊。

餐厅外伺候的工人看到这一幕,目光皆惊。除了兰姐不够大惊小怪,好像都被父女俩亲密的这一幕给震到。

文博延的爱总是热烈有余而诚意欠缺。

他收敛笑意,单手捧着她一侧脸颊,轻声,“还记得,你十八岁那年生日,你说喜欢元青花,爸爸从全世界近40家博物馆中借调元青花展品,涉及英、美、日,俄罗斯、土耳其、伊朗等数十个国家,在英国轰动一时,你瞧,哪怕元青花在任何一家博物馆都是重要藏品,爸爸也一句话能给你调过来。”

那次元青花特展,在大英博物馆举行。

手笔之大,堪称业界奇观。

而这场特展的缘起,只是因为文澜随口说了句想看元青花瓷。

文博延在短短两个月内,协调四十多家博物馆,将世上最出名的元青花瓷器都集中去了伦敦。

圈外人可能不知道,举办特展是多么废钱、废精力的事。各种细节的磋商,恐怕能繁琐到天边。

这世上只有大型博物馆才能玩得起,而个人的,如今只有文博延一个人玩得转。

那场特展前,还举办了大型慈善晚宴,社会名流、娱乐巨星,能否收到邀请,还得自掂量掂量身份地位够不够格。

“你想要什么,爸爸都能支持。”文博延说完笑了,手挪到她肩膀,拍了拍,接着回到座位。

文澜面色微微白,好像听到什么吓人的话,她连坐着的力量都没有。

文博延的潜台词,你想要什么,我能支持,同时我不能支持的,你也绝对不能够想要。

这就是这餐饭的目的,当着外人面,给她的警告。

从头到尾没提霍岩的事,但又时时刻刻在提。

文澜精疲力竭。

饭毕,恭恭敬敬地送走了客人,接着,和文博延错身而过,父女俩没有多出一句交流,不欢而散。

文博延能不知道霍岩的回归吗

他和文澜在巴黎喝下午的照片传遍海市,比那天和欧向辰游佛罗伦萨的影响还要剧烈。

相比和欧家的联姻,霍岩消失七年归来、和她一起喝下午茶这件事就是双重的炸弹。

文澜回到楼上,感觉透不过来气,她讨厌被人事操控的感觉,但从和欧向辰那天被拍到后,她就感觉自己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操控,迫使着她必须接受和欧向辰的婚姻,或者必须和霍岩划清界限、他们的重逢是不应该的

她精疲力竭,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晚上,文博延仍然在家。

和她在饭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

还是没提霍岩。

但空气里流淌的全是火药味,文博延肯定会爆发,文澜也会,但他们毕竟是一脉相承的父女,性格有很像的地方,就是压迫与反压迫,对抗与对抗的关系,谁都不先提,谁都不先爆发。

都在等最烈的那颗火星子燃起。

这之前,两人仍然同桌吃饭。

饭毕,文博延说,“下午休息的差不多,刚才向辰来电话,说给你找了一家临时工作室,你和他一起去看看。”

“天黑了,看得清吗。”文澜不咸不淡回一句,

文博延笑,同时抬手摘掉眼镜,用一旁的餐巾随意擦拭,“看看就清楚了。”

文澜没说话。

他说,“去吧。”语气算温和。

文澜放下筷子,拿餐巾擦了嘴,起身说,“好。”

工作室在家不远的山上。

海市是依山傍海城市,地势东高西低,整个走势是下行。

荣德路靠近海边。

工作室在山上。

欧向辰用心良苦,在老市区竟然找到一块闹中取静的地方,可以登山望远,看到不远处的大海,也能看尽海市红瓦白墙的秀美城市建筑。

夜晚,山上灯光点点,都是一座座掩映在绿树间的雅致房屋。

这家工作室的位置最好,四周清净。

“文文,中午不好意思。”和欧向辰参观完工作室,走下来时,他忽然语调抱歉。

这条道悠长而幽深,是个谈心说话的好地方。

文澜静静走着,鞋跟轻轻在地面敲,她扎出来的羊毛卷在下午的一场睡眠之后,变得平整,长发随风飘飘,乌黑秀丽着。

“怎么了。”她语调平淡。目光直直往前,并不看身边人。

欧向辰语气更加抱歉,“我临时被喊去你家吃饭,大概给你带去了困扰,对不起。”

“不用,”文澜大大方方,“我和我爸多少年都这样。他想干什么,几乎没人能阻止。我们的感情,甚至都要被他操控,你可以劝劝欧叔叔。”

“你觉得是操控”欧向辰皱起眉,狠狠在半昏暗里吸了一口气,“我想问你一件事”

他可能想问霍岩,但文澜没有给他机会,“去拿车吧,我走不动了,穿着高跟鞋。”

“好。”欧向辰看了她一眼,才走向停车场。

文澜先一个人往下走。

不期然走到一家可能是会所的地方。

门前点着两盏不甚明亮的灯,有一个很大的院子,矮矮的栅栏对里面情况尽收眼底。

她一怔,一时动了心,想走近看一看,这地方是什么场所。

脚步随心动。

她往前走着,然后站在下面,看建筑的正立面,是一座相当庞大的建筑体,和这座山上的其他雅致建筑比起来,外观大气又简约。

完全的现代化。

足够充沛的美学韵味。

正立面有着宽阔的落地玻璃,门的造型也十分养眼,她欣赏了一会儿,大概确定可能真的是一家会所,只不过是私人的,门口并不热闹。

抬脚要走时,门口突然传出响动。

一群人从里面出来,大概在告别,细碎而低的男性嗓音,兜兜转转,随风飘散在空中。

文澜眼神忽然就顿了一下。

她微微不可思议,接着,眯起眸,再次确定那道人影是霍岩。

他背对她。

身形在夜色中呈精彩的倒三角,而腿的高度,足足比旁边男性高出十来公分,明明是差不多的身高,人家的比例直接被他秒成渣。

他手上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拿烟,两手都插在裤兜里,专注地听着他人谈话。

文澜眼神忽然惊了一下,赫然发现,和他谈话的一个人就是白天在潜水店的那个男人。

他们果然是朋友。

一瞬间,文澜就觉得,自己成了他和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会明确跟他人说,如果她来找他,直接说不在

嘴角冷冷翘了一下,文澜头也不回离去。

十一点钟到家。

兰姐屋内的灯是亮着的。

文澜心里明白,兰姐最记挂的人是霍岩,霍岩回来的消息,她可能早知道了。

兰姐一开始是霍家的管家,后来文澜丧母,何永诗看她实在可怜,就将自己的心腹兰姐支来文家,兰姐在文家一干就是二十年,看着文澜长大。

可她心里仍然把自己当做霍家的人,霍启源出事那会,她直接悲伤地大病一场,后来何永诗和宇宙接连出事,霍岩又离开,兰姐更加衰老起来。

这些年,兰姐的煎熬不比文澜少,好像整个海市,也只有文澜和兰姐在心心念念着霍家。

即使这样念着,霍岩回来也没有找过兰姐一次,让老人家从别处晓得,他消失七年回归的消息。他半年前就买回八号,也没有跟她或者兰姐联系过一次。

他到底怎么想的

文澜百思不得其解。

从楼下经过时,哪怕知道兰姐可能想和自己聊一会,文澜也无法有准确的答复给兰姐,干脆装作没看见,直接回到楼上。

她心里很压抑,觉得承受了不该承受的,可罪魁祸首很逍遥自在,在和别人聚会、聊天,不管海市有没有其他人记挂他

倒在床上,文澜盯着古老的天花板许久,直到脑海晃晃悠悠地像在漂浮,然后内心浮现一道声音,那个吻是假的

可不一会儿,她又马上否认。

是真的。

他当时全情投入,搂抱她的力度,让她的肌肤在他手指下凹陷进一定的深度,那么用力的。

吻她时,舌与唇也够贪婪,仿佛她是一道甜品,不热烈一点品尝,就要融化。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好拿出手机,点开他的微信界面。

消息还是在巴黎那一晚,两人聊关于酒的事。他说,你喝过再说。

之后文澜看到自己和他在埃菲尔铁塔下的照片引爆海市的社交圈,当晚文博延就夺命连环ca,文澜直接关机。

之后在撒丁岛,他留了一条短信给她,说提前回国。

文澜手指反复地,一会儿跳进短信箱,一会儿跳去微信,来回的看他的话,仿佛这样就能揣测他更深沉的心思。

折腾到凌晨,她发了一条微信消息给他,我回来了。

他没有及时回复。

到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多,才来一条抱歉,刚醒。

之后连装客气都没有,直接石沉大海,彻底失去动静。

文澜中间又等了一天,依旧了无音讯。

到她回来的第三天早上,她直接发消息给他,是欧向辰给她找的那家工作室的地址,离他那晚待的会所不远,他应该清楚。

文澜没有多说,让他过去那个地方。

霍岩没有回复。

文澜先去了工作室。

这家临时工作室,设备齐全,欧向辰用心到将她所需要的工具与材料一一找齐。

她都有点惊叹,毕竟一个圈外人,能将她工作所需的内容打听安排到如此细节,必定是用了心思的。

一时有些感动,特意发了消息致谢。

欧向辰直接回了电话过来,说只要她喜欢就好,明明他那么热情,文澜却兴致缺缺起来。

挂了电话,她沉浸在工作里,静静等待自己期待的那双脚步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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