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价涨得这么快，绝对是不正常的，肯定会被调控的。虽然不确定会是什么时候，但总的来说应该不会太远了。现在进设备，无异于火中取栗。为了赚这点点钱，投进去那么大的支出，着实没有必要。只是陆怀安这种想法，很多人都不能理解。他们都觉得，能赚钱就赶紧赚啊，趁着这好时候。机会可不等人的，错过了就没有了的。因此，他们有的人甚至不惜举债，借钱进设备，扩厂。疯狂生产。一开始，也的确如他们所想的一般，做多少，出多少，一切顺利。这种顺利，麻痹了他们的思想。让他们产生了一种错觉：这种情形会一直持续下去。甚至，也有人觉得这种时日不久长，却依然感觉，至少，会等等再结束吧？至少得等他赚够了钱吧？或者等他能够抽身吧？这种侥幸心理，就是许多人内心的真实写照。也就是这一个春天，许多人都下海了。大家都开始看不上从前赚的这一零星半点儿工资了。“下海”、“停薪留职”，成了大家的口头禅。体制内的很多人都动了心思，感觉在这里头干一辈子，还不如出去混个出人头地。这年代，只要有钱，干什么不行？人心攒动，大家都浮躁起来。有些村子里，农民都不肯种地了，背个包袱就说要去找活干。上头也没法管这个，他们正在焦头烂额地推动价格闯关。价格的每一次浮动，既是机遇又是挑战。国外经济状况在慢慢转好，想推动彼此融合甚至提升整个国家的经济状况，需要关注的事情太多了。这点子人心浮动，在没有造成一定影响力的情况下，他们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郭鸣腾出手来，也只略微约束了一下南坪这边。没办法，他新官上任，管不了那么宽。南坪这边情况倒还算好的，毕竟有新安村作表率，在家里种田种菜一样赚钱，大家还是挺得劲的。只要南坪稳定，商河就乱不起来。因此，在一定的范围内，商河竟然还是管理起来最轻松的存在。就连郭鸣私下跟陆怀安说话，都直感慨：“幸亏啊，是你在经营农贸市场。”现在有些省份，菜都在开始飙升了。也亏得有陆怀安，他眼睛不盯着这几角菜钱，没想着从老百姓手里抠下来点老婆本。“现在还好。”陆怀安点了支烟，也是实话实说：“现在菜多，过阵子菜少了……不好说。”要继续这样涨下去，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有人开始开车过来，想到村里拉菜了。要是那边价格贵，从南坪这边拉过去，顺道的话，还能小赚一笔。郭鸣嗯了一声，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我会跟上头如实反馈这个情况的。”别的不说，菜价是绝对不能轻易变动的，尤其是肉价米价。这可是民生之根本。陆怀安抻了个懒腰，人也累得不轻：“后边还有场难打的仗哦。”现在这才哪到哪。郭鸣抽着烟
，没吭声。看着他这反应，陆怀安心里一咯噔。他刚才这话，其实也有几分是在试探的意思。瞥了他一眼，郭鸣哼笑了一下：“别瞅我，我啥都没说。”确实是啥都没说，但也相当于啥都说了。陆怀安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样，开始招些人，让他们加班赶工。这会子，大家都忍不住笑话起他来了。“早干嘛去了？”“就是，我们厂房都建好了。”“设备都拉回来喽，已经投入使用了，陆厂长这动作，可够慢的。”偏偏陆怀安还不搞厂房，也不去买设备。只是催着大家加些班，在现有的基础上赶些工什么的。看着他这进度，大家都没啥兴致了。噫，就算能赶些货出来，也就那样了。短短的一个月，只来得及让他们折腾些产品出来。别的啥都没来得及搞，郭鸣也才刚把情况摸了个透，局势就越来越紧张了。开始有体制内的，下海做生意了。这像是开了一个水闸，开始了，就抵不住了。尤其是他们本身就比较敏锐，得到消息的渠道又跟普通民众不一样，来做生意，经营的也都是电器这些。在他们的参与下，电器类更是水涨船高。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就传出消息。武海要建省了。原先，武海是属于定州的，只是定州的一个小县。它地理位置特殊，在此之前只是一个贫穷的小渔村。可当上头的文件一下达，全国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被吸引过来。从地理位置上来说，武海省的确优势非常明显。仿佛一夜之间，刮起了狂风。武海省将成为全国面积最大的经济特区这个消息传出来之后，武海省瞬间成为了知识分子和青年学子们向往和憧憬的热土。甚至有人传言，武海省将是第二个博海市。无数人蜂拥而至，都想到武海省搞发展。一时之间，甚至出现了“十万人才下武海”的壮观场景。这些“闯海人”，带着满腔热血，一门心思要去这边搞发展。尤其是一些体制内的，更是比旁人触觉更敏锐。有人直接拿着条子，倒了一批货，正值武海省百废待兴的时节，他们什么都缺，东西最好卖。只是这样转下手，三十万就到了手。这钱赚得如此轻松，大家纷纷红了眼睛。辞官下海。这种平日难得一见的奇景，在此时，竟隐隐成为潮流。但是这种倒卖，当然是不被允许的。陆怀安本有机会参与其中，尤其是许经业，有个两万台彩电的订单，差一点就能经他的手。“我倒个手，就能赚二十几万呢。”他这样给陆怀安说着，啧啧称奇：“这钱着实赚的容易啊。”“还是别了。”陆怀安劝他多想想，这钱最好别沾：“等着吧，用不着多久，会清算的，现在是上头腾不出手来。”以前倒卖是多大的罪名，他们现在赚的钱也不少，不需要趟这浑水。想想也是，许经业虽然很心动，但被陆怀安一劝，还是打消了这个
心思：“算了，反正我多跑趟船，这钱也就赚回来了。”还是脚踏实地的赚钱，更安心些。陆怀安嗯了一声，又劝他可以多往武海省送些东西，但不要跟他们搞倒卖。他的担忧，后面渐渐成了真。才刚过四月中旬，上头就开始着手查办了。上头要速度，要结果。发了红头文件下来，郭鸣接了差事，就开始找人干大事了。不过短短的半个月时间，市内工商管理部门共查获投机倒把案近千起。手段严厉，速度奇快。揪出来的硕鼠，直接批判，该罚罚，该撤撤。不管背后牵扯多少，全是一视同仁。郭鸣的这番动作，是很多人想都没想过的。也实在是他没有任何可拿捏的地方，郭鸣这人做事又一向滑不溜手，别人想插手都插不进去，阻止更是阻止不了。他这般动作，一时竟刹住了这股不正之风。人人闻之色变，大家都纷纷夹起尾巴做人。上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般雷厉风行的郭鸣，立刻被列为了先进份子，各种表彰。同时，也算是立为了表率，告诉所有人都应该这样做。原先牵扯来去的一些人，在这一次的处理中，郭鸣快刀斩乱麻，全清理了个干干净净。该调的调，该降的降，该提上来的就提。迅速培养了一批自己的得力人手，压根没让任何人看他笑话，立刻就站稳了脚跟。至于其他人？呵，现在他有了自己的人手，又有陆怀安做底气，背后还有萧明志撑腰。他还怵谁不成？哪怕是再想搞事的，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斤两。一时之间，南坪竟成了最清净不过的地方。倒是让商贸城愈加热闹起来，大家都喜欢来这边做生意，因为这里做生意，就讲究个银货两讫，压根没旁的事情，也不用担心会惹祸事。借着这股东风，南坪迅速发展，郭鸣批了好几条路，一直在努力打申请，想再修条铁路。而这时候，陆怀安新安冰箱的仓库里，囤的冰箱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商贸城这边的仓库也实在是……放不下了。”全都是新近的日期了，锐铭这边一直在疯狂生产，市场占有率太高了，他们压根不是对手。明明到处都在要货，偏偏他们总是慢上一步。龚皓都有些发愁，想着劝陆怀安要不干脆再缓一缓：“先放工人休息一阵子吧，瞧这架势，怕是价格马上也要回落了。”电器这东西，就算再贵，总有个尽头的。毕竟工厂里一直能生产的，又不是卖完就没了，它还能一直涨不成？拿这个去赌，着实没有必要的。“还没有到时间。”陆怀安就这个点，跟李佩霖和许经业都讨论过的：“按照我们的推算，至少会一直热闹到六月才是。”甚至，现在才哪到哪，才刚刚预热过的样子，要说热闹，六月才真正叫热闹才是。他索性让新安快运这边也腾出仓库来，拿来放冰箱。眼看着仓库里的冰箱一日比一日多，渐渐
满起来，龚皓头都大了。真的就这么确定，能撑到六月吗？万一它就是个肥皂泡，提前就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