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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盏拂袍坐下,把银子往她那头推,“伯娘不要与我客气。再这十两,请伯娘做些好的汗巾子,请了媒妁,就要过去走动定日子了,礼数一样不能少,伯娘多费心。”
箫娘应不迭,起身去瀹茶,留他二人说话。席泠说了两句恭喜,把眼朝东墙上望一望,“如今你与他家做了亲,倘或届时查出来贪墨之事与他家有牵连,你当怎么处?”
“该怎么处怎么处,法不容情。”说着,何盏又摆摆手,“还早呢,还说不到这上头,也不是真就断定与陶知行有牵连。收税了,施行新法,江南是赋税重地,巡抚还要先在苏州呆着,等那里的税银收上来了,明年开春才往南京来。”
说到收税,如今何盏应天府户科当差,管着这档事,便过问席泠,“上元县收得如何?”
“早一月我就令人普行新法,倒是都缴纳的银两,只是又说要加征的火耗①,百姓一时还算不明白这个帐,有些抵触,只怕年关底下才能收拢完。”
何盏拂拂袖口,无奈点头,“可以谅解,慢慢来,这刚刚改制,百姓有些弄不清,也情有可原。我先去了,今日要随父亲各家走人情。”说罢起来拱手,朝厨房里嚷一声,“伯娘别忙了,我走了。”
“就走拉?坐会嘛。”
箫娘出来送,把一盅茶搁在席泠跟前,“提起走节下走人情,你如今做着县丞,不大不小也是个官了,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倒罢了,柏通判家、衙门里几位同僚家总要去走走,你说是不是?”
院内枝叶簌簌,箫娘拿把扇打着,却是普通的素面纱扇。席泠拿过来翻在手上瞧,随口答话,“你应了那么多活计在家,哪里得闲?外头街市上买些鸡鸭鱼肉送去得了。柏家节后再去,少不得要叫马车亲自走一趟。这扇子,新买一柄吧,如今咱们不缺家这个钱。”
说到“咱们家”,把箫娘心内说得暖洋洋的,像阳光照进骨头缝里去。她媚眼横睃,无知无觉地把身子挨近,“那仇家……可就我去了啊,我认得他家奶奶嘛。”
她打定主意要挑他心里的刺。可惜席泠一眼将她惺惺作态的心思看穿,漫不经意地点点下颌,“你要去就去,正好我懒得同他家打交道。”
比起这点沉山逝水的过往,他更在意此刻她的肩头软乎乎地磨蹭着他的臂膀,把秋高气爽一霎蹭得炙热。
箫娘只以为他是吃醋了,一时心上快活,红晕两颊,扇遮朱唇,贼兮兮地又挨近两寸,“你为什么懒得同他家打交道啊?仇九晋可是你的顶头长官呢。未必是为我和他的事情?倒犯不着,外头多数不知情,都当我那些日子是住到亲戚家去了。”
那一缕茉莉花头油香,直扑席泠鼻翼,他嗅得心旷神怡,把眼皮轻垂,盯着她的卷密的睫毛,吹了口气,“说话就说话,做什么挨这样近?仔细外人看见,要笑话。”
箫娘噌地仰起脸,直勾勾地瞧他唇角噙笑,瞳孔定定地溢彩,说着世俗的话,可那满脸又都是不在乎世俗的神色。
她恍然大悟,他不是不识风情,也不是深情难鸣,是与她怀着同样的心思,在同她斗法。
既然如此,箫娘就不急了,端回柳腰,洋洋打扇,“我怕你耳朵不好使,贴得近些罢了。”
说着,她把眼梢轻吊,暗含讥锋,“嗳,你这个人,成日念着圣贤书,怎么脑子这么龌龊,就挨近你一点,你也要往那勾当里去想。自家不正经,倒要说外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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