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里扬沉默了片刻,突然哈哈笑了起来,说道:“你考虑的太多了,这些都关我屁事,我可从来没有想要成为什么狗屁贵族。”
“什么?”罗蒙骑士惊愕抬头。
“但是你知道北冰河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大量的兽人氏族南下,劫掠的队伍如蝗虫一般袭来,而帝国在干什么?在削减军费!在取消常备军!风神要塞的驻军,从最低限额的五千人,削减到了不足一千人,这么点人,连城墙上的战斗位置都站不满!”
“或许米切尔大公也知道时局紧迫,不断在各大伯爵领抽调兵力,但那些该死的南方人可一点都不在乎,他们只等着兽人大举入侵,好趁机从南边夹击,分一杯羹!”
“北地是没什么指望了, 我只能带着族人朝南边走,这里已经是我能够走的最远距离了。”
“我的目标从来不是成为什么开拓骑士,当什么贵族领主,我只想在有生之年,安顿好我的女儿和族人,就算领地被封给了别人又怎样,总比被兽人屠戮干净要好。”
罗蒙静静的听着乌里扬的话,不再言语。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他最明白,以乌里扬的能力和服役十年积累的财富,完全可以带着女儿远走高飞,去往南方小城里当一辈子安逸的富家翁,再留下厚厚的嫁妆让女儿嫁一个好人家。
但是再带上几百上千人,一切就成了未知数,至少罗蒙不敢去想,自己有没有胆量和能力这么干。
罗蒙虽然出身城镇的骑士家族,对愚昧而麻木的乡下平民没有什么好感,但他毕竟不是蠢人,多少能够理解乌里扬的想法。
天寒地冻、交通不便的北冰河畔,亲朋关系能有多远?
同一个村庄的人,多少都沾亲带故,近一点的父辈是堂兄弟,远一点的祖辈是表兄弟。
连带周边几个村子,哪里没几个七大姑八大姨,人家跪着求上门,作为一个帝国军士,一个村庄头人,甚至可以说实质上的氏族族长,你忍心独自跑路?
北境人无比的注重血缘羁绊,奥达洛夫家族维持千年的统治,最大的原因就建立在它是“战神提尔的长子血脉”上,以至于作为提尔子嗣的所有北境人,千年来造反叛乱的名义都只能是不服它,而不是推翻它。
就算是罗蒙自己,如果有朝一日,伊森波尔也难以守住,他也不可能撇下族人独自逃命。
说完这些,乌里扬拍了拍罗蒙的肩膀,说道:“你们考虑的,是这笔投资有没有回报。我考虑的,却是怎么带着族人活下去,没得选。”
罗蒙沉默片刻,沉声道:“队长,我明白了,我会尽力劝说我父亲同意的。”
第二天,罗蒙在乌里扬的带领下在营地里巡视了大一圈,听着他得意洋洋的吹嘘自己“王霸之气侧漏,狗头人纳头便拜”的伟业,然后又谨慎的提了一些来自本地人的建议,才坐着满载铁矿石的渔船顺流而下。
关于铁矿石交易的价格和项目,有专精于此的管家来和乌里扬沟通。
狗头人山谷的这些铁矿石,会根据矿石的品质分成三类,可以分别换取同等重量到一倍的粮食。
虽然哈士奇人丽莎会担心狡猾的人类挑毛病,特意挑选最优质的铁矿石送到河湾营地,但其余的蠢笨狗头人可没有这种心思。
在贪婪的驱使下,有些狗头人甚至会搬运一些几乎不含铁质的岩石过来交易,只因为这些岩石足够大,足够沉重,他们希望能够换更多的粮食。
这些被负责接收的村民挑出来丢一边的岩石也不是全无用处,它们是修筑河坝和房屋地基的最佳材料。
而那些遴选出来的优质铁矿石会被运输到伊森波尔的铁匠铺,打造成农具、零件和武器,再运回河湾领继续交易。
这个交易已经非常公道,北境并非真的铁矿资源匮乏,真正匮乏的是生产力,是矿工和交通,铁矿石本身的价值只是一部分,用小渔船来回百里的运输成本,也占据了极大的份额。
所以在河湾领将三十多里道路修缮好之前,这笔交易注定只能小规模的进行。
如果不是乌里扬和佩图霍夫家族的关系,没有人会对这种风险大还麻烦的小额交易感兴趣。
罗蒙这次带来了将近一吨小麦和一船铁制农具、铆钉、锯片之类的开荒物资。
看着被重新填满的粮车,村民们个个兴高采烈,干活都充满干劲。
叮!因为粮食富余,你的居民幸福度提升了!
这里的粮食可不是入口酸涩、粗糙难咽的黑麦,而是安泽诺河河畔盛产的优质小麦。
至于黑麦,佩图霍夫的管家委婉的表示,伊森波尔种植的谷物里黑麦占比非常小,而且一般还没等到抽穗,茎叶就会被收割,用来喂驴子和马。
一吨小麦听起来很多,实际上分给三百人吃,再怎么掺杂粮,再怎么省吃俭用,也就勉强能够吃上一个星期。
真正有价值的是罗蒙带来的铁器和钢剑,这才是营地最急需和匮乏的物资。
特别是罗蒙赠送的钢剑,可都是军用级别、充满北(su)境(lian)风格的厚钢质单手剑,比那些农村铁匠打造的铁条剑或者转了一百手的废旧钢剑,价值高出十倍不止。
在伊森波尔的市场上,这样一柄钢剑,就抵得上一吨小麦。
作为乌里扬的首席打仔,里奥第一个分到一柄钢剑,这让他对罗蒙骑士的好感度大大提升了。
“如果他愿意把那身盔甲剥下来送给我,我就支持大叔把你卖,不,嫁给他。”
坐在营地厨房的大木桶上,里奥握着钢剑,伸出手指清弹剑身,感受剑身的厚重,和迅速消弭的震颤,不禁啧啧出声。
锋利的剑刃和剑尖,可以轻易割裂或刺穿野兽和异族的皮毛。
两道深深的血槽,不仅降低了武器的重量,也调整了剑身的平衡。
厚重而柔韧的剑脊,能够保证剑身不易变形折断。
反观自己之前那把心爱的铁剑,常常会因为捅人太用力而发生弯曲,只能用脚踩直了继续使用,里奥甚至不敢用它大力劈砍。
频繁斩击骨头等硬物,会让铁条剑的损毁速度赶上蜡烛的融化速度。
如果当初有这么一柄钢剑,再穿上罗蒙骑士那身轻便铠甲,别说区区狗头人首领,里奥甚至敢去挑战乌里扬!
“哼,就你这德行!”奥莉薇娅不想和他说话,自顾自清点着物资。
藏在她裙子下的狗头人幼崽仿佛能够感知“妈妈”的情绪,立刻探出几只小狗头,朝里奥龇着嘴汪汪大叫,然后又被里奥一瞪眼给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