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神域,一片废墟之中。
黑云压顶,阴暗压抑的气息,充斥着整片空间。
突然间从漆黑的浓云中,矗起一道细细的抛物线,这线红得透亮,闪着金光,如同沸腾的溶液一下抛溅上去,将漆黑一片的云墨,染得一片金光璀璨。
“天亮了!”
“是啊,天亮了!”
一名名诸星万域的天才,望向封魔神域的方向。
这一夜的时间,在那片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不得而知。
但是他们知道,昨夜离开的那些族长们,长老们,活着回来的几率,已是微乎其微。
“咔嚓!”
伴随着昊天广场的废墟之上,一座本就残破的巨大石雕,轰然塌陷,紧接着,一名名昊天神族的子弟,齐齐跪倒在地,望向天际,悲怆痛呼。
“族长的本命魂灯……熄了!”
本命魂灯,意味着一名武者的生机。
当生机断绝,本命魂灯,自然熄灭。
也就是说,昊天神族族长夜长天,已然身死道消。
此刻,夜未央已经苏醒过来,只是,强行运用昊天神眼,已经让他的身体,不堪重负。
他左边眼眶的昊天神眼,已经消失,只留下一个空洞洞的眼眶,给人一种狰狞可怖的感觉。
他默然伫立在方才倒塌的那座雕像上,这座雕像所雕刻的,乃是昊天一族的先祖。
如今,先祖道像尽毁,是否意味着,昊天神族,气数已尽?
“噗!”
想到这里,夜未央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本就身受重伤的他,此刻更是雪上加霜。
一瞬间,夜未央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晕眩,身体也开始踉跄起来,一下站立不稳,几乎就要倒在地上。
“夜兄,节哀。”
太阿圣子秦羽上前扶住夜未央的肩膀,支撑住他的身体,咬牙道:“如今各族的前辈们,多半都已经遭遇不测,你身为昊天圣子,更是我们年轻一代之中的神话,夜神未央,何曾颓丧?你,不能倒下!”
夜未央深深看了秦羽一眼,一夜之间,这位太阿圣子,似乎也成长了许多。
“咳咳咳……”
夜未央苦涩一笑,却又因为牵动了伤势,一阵剧烈咳嗽起来。
“哎……”
医疗营总长花晓霜连忙上前,与秦羽一起扶着夜未央在一旁的一块石墩上坐了下来。
因为要留下来照顾夜未央,因此,此次前来昊天神域道贺的啸风营高层之中,也只有花晓霜一人留了下来。
至于其他总长,队长级别的祖境强者,都前往封魔神域,对抗邪骨魔尊去了。
这其中,就包括了三营总长庞师梁,还有二队的队长萧阳,副队长姬如夜。
如今,夜长天的本命魂灯熄灭,显然,他们已经和邪骨魔尊遭遇了。
恐怕,不仅仅只是邪骨魔尊,啸风营的两位参将,还有各位总长,队长,只怕也都……
此时此刻,花晓霜的内心同样是无比沉重的。
毕竟,她虽然一直都没有表明态度,正式接受庞师梁,但是在她心中,早已经认定了那个并不高大伟岸,也不英俊潇洒,甚至看起来有一些下流猥琐,还带有许多恶趣味的胖子。
都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庞师梁对花晓霜,便是那最温柔,最长情的陪伴。
虽然还没有正式传来噩耗,但她知道,庞师梁恐怕也一样是凶多吉少了。
只是此刻,没有时间悲痛,甚至没有时间去哀思,去怀念。
他们这些活下来的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因为,他们承载着那些亡者的希望。
他们,是最后的希望。
花晓霜将内心的悲痛深藏在心底,抬起手掌,轻轻搭在夜未央的脉门上。
只是,越是感知夜未央的生机图,感知他体内的气息,花晓霜的面色,就越发凝重起来。
伤势太重了!
强行催动昊天神眼,根本就是在压榨自身的潜力和生机。
现在的夜未央,就像是一个破烂的容器,身体早已是百孔千疮。
他体内的元力,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消散,一点点流逝。
也就是说,终其一生,他也不可能再更进一步,甚至不可能恢复昨日之前的巅峰。
每一天,他的实力,都会不断削弱。
这对于一名武者来说,等同于被宣判了死刑。
而对于夜神这种天之骄子来说,更是一种无比残忍的折磨。
“怎么样?”
秦羽急声询问。
“夜神的伤……”
花晓霜咬了咬银牙,欲言又止。
“我自己的情况,我自己知道。”
夜未央摇了摇头,“强行操纵昊天神眼,本就是一场押上性命的豪赌,我还活着,已经是一种幸运。更何况,昨夜的那场大战,变数又是如此之多。”
他苦涩一笑,“无妨,我的情况,已经不重要了。”
“怎么会不重要!”
秦羽死死握紧拳头,几乎是咆哮出来,“族长们已经死了!死了!都死了!”
一时间,悲痛的气息,席卷全场,迅速在人群中弥漫开来。
虚魂一族,泰坦一族,弗雷一族,天鬼一族……
各宗各族,各大势力的年轻一辈的天骄们,纷纷握紧了拳头。
他们都不是蠢人,也都猜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
可是,但有人残忍得说出来的时候,还是让他们一时都难以接受。
因为这个结果,实在是太残忍,太绝望了!
“不,我不相信!”
盖亚死死咬牙,双眼一片通红,如他这样魁梧的铁塔大汉,却完全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事已至此,接不接受,都要接受!”
秦羽同样红着双眼,凝目看向了夜神,“夜神,现在你就是我们的精神领袖!你的肩膀上,承载着我们诸星域各族,最后的希望了!”
“不,不是我。”
夜未央虚弱地摇了摇头,“真正的希望,在凌峰身上,这是昊天神眼所看到的未来。”
“凌峰?”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却还是秦羽捏紧拳头,恨声道:“或许他曾经是,可现在已经不是了。如果不是他,事情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各位族长,各位长老们的死,归根到底,都要算在他的头上!”
秦羽眸中,落下两行清泪。
太阿族长,是他的父亲。
如果说邪骨魔尊对他有杀父之仇,而凌峰,也占据了其中的一半。
“不错,那个魔头!如果不是他,各位族长们根本不用死!”
“他没有资格再做啸风总司了,他只是一个失去人性的魔头而已,今后若是遇到,只会是敌人!”
“如今的一切恶果,都是那个小魔头造成的,邪骨魔尊该杀,凌峰也同样罪该万死!”
仇恨的情绪,在人群中弥漫开来。
那些死去的族长们,长老们,或许都是在场某些人的父母,长辈,或者是师尊,师祖……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如此大度,把所有的事情都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凌峰,的确害死了那些族长们,长老们。
虽然,当时的他,根本也是身不由己,甚至也在短暂的苏醒之后,不惜想要终结自己的性命来停止这一切。
但他的确造成了这样的恶果。
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不,不是这样的,凌大哥他……他也不想的……”
玉珺瑶开口想要辩解什么,但是她的声音,却很快就被咒骂和抱怨的声音所淹没。
人群中,只有极少部分人还愿意和玉珺瑶这般,选择相信凌峰。
而即便是如盖亚,黑崎一狂浙西,曾经将凌峰视作生死之交的好友,此刻,一时间也难以说服自己,原谅凌峰。
如果不是凌峰抢亲,那么七世姻缘锁魂大阵已经完成,邪骨魔尊,又怎么可能会重现人间?
他们或许能够相信凌峰当时是身不由己,但是,失去亲人的悲痛,却并非完全靠理智就能压抑的。
夜未央轻叹一声,他知道,现在的情况,自己就算再说什么替凌峰开解,也毫无意义。
深吸一口气,夜未央只能强行打起精神,咬牙道:“各位,如今在追究这些,已经于事无补,我想,那邪骨魔尊下一步就会来扫清我们这些最后的障碍,所以,在这之前,我们要坐好殊死一战的准备了。”
听到夜未央这番话,众人才纷纷冷静下来。
秦羽更是连连点头,“夜兄,接下来如何?我秦羽,愿以夜神马首是瞻!”
“我等愿以夜神马首是瞻!”
各族天骄,也齐齐看向了夜未央。
在这个时候,夜未央,已然变成了所有人的精神领袖。
“第一步,必须集结一切可以集结的力量!”
夜未央脑海中不时传来晕厥的感觉,他的身体太过虚弱,可是他却咬牙苦苦支撑了下来。
“黑崎兄,盖亚兄,不死兄……”
夜神一一看向诸星域各大种族的天骄,沉声道:“还请各位返回各自的领地,我相信,诸星域六大种族,底蕴绝非如此,若是能够请动各位族内那些隐世不出的老祖,或许,还有一战的机会。”
虽然明面上,各族族长,自然就是族内最为巅峰的强者。
但是实际上,还有许多半只脚跨进虚仙境界的老祖,为了突破最后的桎梏,都会选择抛弃一切杂念,融入天地万物之中,寻求突破之道。
这样的老祖,各族之中,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两个。
如今,事情已经到了不可转圜的地步,也唯有请出这个级别的老祖,才有最后一线机会了。
只不过,这些强者,平日神龙见首不见尾,难以寻觅,而且都已经是寿元将尽,就算找到了,或许也只能找到一具尸体罢了。
但无论如何,纵然希望渺茫,也只能一试了。
“明白了,到了这步田地,的确也只能请出老祖们了。”
各族天骄同时点头,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
很快,各族天骄陆续都散去,便是秦羽,也为了寻找族内的老祖,辞别了夜神。
这片废墟上,只余下了昊天神族以及九黎神族,再加上啸风营的一些年轻一辈的子弟。
“贱驴,我们走吧!”
玉珺瑶咬了咬银牙,看了一眼夜未央的方向,犹豫了一下,还是拽住贱驴的驴蹄子,就准备离开。
“干嘛,去哪儿?”
贱驴托着下巴,一双贼眼却一直都打量着还在昏厥的丑羊。
按理说,这家伙也该醒过来了吧。
“当然是去找凌峰了!”
玉珺瑶恶狠狠的剜了贱驴一眼,“你昨天说的,休息好了就去找凌峰啊!”
“对对对!”
贱驴一拍脑门,“本神兽差点都给忘了,嘿嘿,不过在此之前……”
贱驴看着丑羊,陷入犹豫之中。
照理说,丑羊出卖了他们,把凌峰害成这样,本是罪该万死。
可是,这毕竟是多年的老朋友,更何况,他做了这么多事,估计都是被那团黑影操纵的。
身不由己,也罪不至死吧。
事实上,要不是贱驴一直守在这儿,那丑羊早就被愤怒的啸风营众弟子们分尸,做成羊肉煲了。
“贱驴,看不出来你还挺重义气的。”
玉珺瑶咬了咬银牙,“把这家伙也带上吧,留他在这,肯定是死路一条了。”
“嘿嘿,这可是你说的!”
贱驴拍了拍蹄子,咧嘴一笑,“也好,就把这头蠢羊带到凌峰小子面前,让他来发落好了。”
“只希望臭小子现在能够清醒过来,否则,表姐为他所做的一切,就全都白费了。哎……”
玉珺瑶咬了咬嘴唇,心中暗自叹息。
就在这时,却见夜未央在花晓霜的搀扶之下,缓缓走来。
“玉姑娘,还有驴兄……”
“干……干嘛?”
贱驴的驴尾巴一翘,心中暗道:凌峰那小子抢了人家的老婆,现在对方要来算账了,自己是那小子的灵宠,不会先算在自己头上吧?
“要动手的话,本神兽可不怕你,本神兽只是不想被人说是欺负病人!”
贱驴瞪住夜神,一脸凶煞。
“驴兄误会了。”
夜未央勉强一笑,“我只是希望,驴兄找到凌兄以后,可以跟他说一声,我会在昊天神域的元神殿分殿之内等他,我从来怪过他。或许我应该感谢他,是他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情,宿命,并非不可更改的。”
夜未央话未说完,又咳嗽了几声,玉珺瑶心有不忍,连忙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
“多谢了,玉姑娘。”
夜未央朝玉珺瑶微微点头,继续又道:“只不过,他已经铸成的大错,要靠他自己来弥补。我始终相信,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了不起!”
贱驴朝夜未央竖起一根大拇指,“遭逢这么多剧变,却还能够如此坚毅,本神兽开始有些欣赏你了。”
贱驴点了点头,抬起驴蹄子在夜未央肩膀上拍了拍,咧嘴笑道:“你的话,本神兽会一字不漏的带给凌峰小子的,放心吧,他捅出来的篓子,屁股当然要自己来擦,要不然,怎么配做本神兽的小弟?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