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默道:“昨天所有人都支持杀了她,唯独你不支持。按理说,暗影的人,应该更注重利益一点才对。”
“我不想杀她,是因为不想苗疆的战事这么快结束,这样就能送更多的人去极乐世界了。”丙子笑魇如花,见张子默没有任何反应,轻咦一声,“你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奇怪。”
张子默平静道:“人间本就是个活地狱,我虽不能完全理解,但能接受。”
丙子道:“我一直在等你问一个问题,可你一直没有问。”
张子默道:“人有一个很不好的品质,永远都是待人严苛,待己纵容。跟老头子这么久,经历过许多,也算明白了什么是待人如待己。别人如何,只要不影响到我,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丙子微微愣神,随后便挽着青丝抿嘴一笑。
“那你觉得,我是当男人好,还是女人好?”
张子默笑道:“你若是男人,能迷倒万千女人。你若是男人,能迷倒万千女人。你我现在是同僚,以后或许能成为朋友。你喜欢当什么便当什么,没人能管你。无论你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是极美之人。”
丙子转身背对张子默,睫毛微微颤抖。
“朋友这两个字可是很奢侈的,不经过时间考验,还是不要轻易说出口。尤其在暗影中,更是如此。”
张子默道:“以你的修为,再活百年也不是问题。时间还早,这两个字总是能说出来的。”
丙子背对着张子默,脸上满是笑容,不是那种经常摆在脸上的礼貌笑容,而是温和的笑容。
天边两道剑气一闪而过,眨眼便至,丙子挡在张子默前面,背上木匣已经抱在手中,随时可以出手。
张子默看着那两道从上空划过的身影,对着二人笑了笑,抱拳行礼。
艮岳,明隐。
“师弟,速回议事。”二人低头看了张子默一眼,落在石头寨中。
这两位的突然到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尤其出乎付如松的意料。
付如松看着艮岳落下,手中酒壶掉落,美酒全部洒在地上。
“师……师父,您怎么来了?”
艮岳冷哼一声:“让你驻守通天山脉,如今苗疆未定,这么多师弟的性命捏在你手中,你就是这样当师兄的?”
“师父,这酒不是我喝的,是给齐师兄打的。”付如松连忙摇头,反应极快。
齐宁眼睛瞪得老大,他与付如松相识多年,何曾听付如松叫过一声师兄?
可如今付如松为了保全自己,竟然把锅都甩给了他。
齐宁一向跳脱,在张子默身边时可是妙语连珠,鬼主意一个接一个,尤其是在骗酒的时候,那机灵程度让张子默都感到震惊。
可如今面对艮岳,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嘴笨得要死。
别说是他,就是其他蜀山弟子,对这位也是打怵得很。因为这位不仅是他们的长辈,更是掌管蜀山所有事务。
“你师父不在,以为就没人管得了你了吗?”艮岳看齐宁的眼神更加严肃。
齐宁连连摇头:“师叔,不是的,我……我知错了。”
周围弟子见状,连忙将酒悄悄藏了起来,若是不小心被看到,可就是引火烧身了。
明隐微笑道:“师兄,不是什么大事,咱们以前凑在一起的时候也老是喝酒,不至于。”
闻人羽及时出现,抱拳道:“二位师兄,前几日他们都经历了一场大战,是我同意让他们放松的。如果要怪的话,就怪我吧。”
“既是小师弟开口,就饶了你们这一回。”艮岳沉重的面色这才有所缓和。
张子默在丙子的带领下及时飞回,给齐宁和付如松使了个眼色,二人立刻退得远远的。
“二位师兄,你们怎么来了?”
艮岳取出蜀山掌门的令牌,递到张子默面前。
“这是师父让我交给你的,他老人家说你这次事办得不错,和苗疆结盟的事由你全权负责。持此令牌,所有蜀山弟子都要听你号令。”
之前张子默能调动这些蜀山弟子,完全是因为辈分。如果张子默和闻人羽发生了分歧,这些蜀山弟子毫无疑问会听闻人羽的。
可一旦接过这块令牌,那么此地就只有张子默说的话才作数了。
张子默怔在原地,不敢去接那令牌。
“是不是给错人了?这事儿应该让闻人羽来的,二位师兄你们是知道的,我干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事,不能代表蜀山出面的。”
明隐笑道:“我们两个亲耳听师父说的,总不至于都听错了,这令牌师父指名道姓就是给你的。当然,也只限这一次。事后你还是得将令牌还回来,不是多大的权力,踏踏实实接下,不要多想。”
张子默看了闻人羽一眼,见闻人羽面色没有任何变化后,这才小心翼翼接过令牌收了起来。
明隐突然长叹一声,轻轻拍了拍闻人羽的肩膀。
“师弟,对不住了,通天山脉的事师父都知道了,我们几个嘴皮子都磨破了,可还是不能让师父改主意。”
艮岳取出一根桃木杖:“这是师父给你的。”
闻人羽伸手要去接,却不料艮岳直接将木杖递到了张子默面前。
“给他的怎么又给我了?”张子默彻底傻眼。
哪怕一向严肃的艮岳,也面露不忍,将头转过去。
“师父有令,杖二百,你来执行。”
“打他就打他,为什么非要我来?”张子默差点蹦了起来。
艮岳摇头道:“不知道,这是师父的吩咐,我们只能照做。”
“不行,绝对不行,换个人来,大师父这命令我接不了!”张子默后退几步,连连摇头,见二人不为所动,又凑了上去,陪了个笑脸,“你们既然知道通天山脉的事,应该也知道后面若是没有北冥墨霜帮忙,我们所有人都折在那里了,这事儿也算功过相抵。你们二位要是为难,就将此事放一放,等苗疆的事结束我去和大师父说。”
艮岳道:“不能这么算,北冥墨霜救了你们,最多就是之前恩怨一笔勾销。她是她,小师弟是小师弟,不能混为一谈。而且,这也是师叔的意思。”
艮岳搬出老头子,张子默只能接过木杖,随后便给闻人羽递了个眼神,那意思大概是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下重手。
却不料闻人羽直接摇头。
“不必留手,犯了错就该罚。”
张子默紧紧握住木杖,恨不得将这木杖捏碎。
这可不是普通的木杖,而是以桃木炼制的法宝,不仅可以制鬼魂,也可以打元神。
而且这根桃木杖已至仙品,以他的力量是不可能捏碎的。
张子深吸一口气,扬起桃木杖狠狠落下。
“闻人羽,你给我挺住了!”
一杖下去,皮开肉绽,元神不稳。
整个石头寨,安静得可怕。
众人看着张子默一杖又一杖落下,攥紧了双拳,仿佛张子默手中那木杖是打在他们身上一般。
刚过一百杖,闻人羽后背便已经血肉模糊,体内元神光芒黯淡,已有涣散之势。
张子默知道大师父和老头子共同决定的事,应该不止是处罚这么简单,但他现在想不明白这其中的深意。
他只知道,再这么打下去,还不到二百杖闻人羽就会被活活打死。
想到此处,张子默装出一副凶狠的模样,手上力气却渐渐减小,就连附着在桃木杖上的灵炁也减弱了不少。
可刚打了一杖,艮岳便咳嗽一声,张子默只能再次用出全力。
戚铭实在看不下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师叔,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小师叔就死了。剩下的杖责,我替小师叔扛。”
张子默手上力气不减,给齐宁和付如松使了个眼色,二人连忙跪下。
“师父,师叔,真的不能再打了。”
张子默啧啧道:“你们几个说话有什么用?做错了事就该罚,打死了便打死了,反正师兄打死师弟也不是多大的事,传出去也没什么。”
“唰”的一声,蜀山弟子齐齐跪下。
“我们愿替小师叔受罚!”
明隐也跟着劝道:“师兄,要不就到这儿吧,剩下的等小师弟缓几天再打。”
张子默继续拿着桃木杖狠狠打在闻人羽身上,显得十分起劲。
“都别劝啊,规矩就是规矩,打死个小师叔没什么,反正蜀山又不是只有这一个人能走万剑决这条路。”
艮岳常年处理蜀山事务,哪里会听不出张子默这是在故意说反话激自己。
可仔细一想,张子默说的的确有道理。这两百杖闻人羽是万万受不住的,这可是小师弟啊,他怎么可能看着闻人羽被打死。
当初师父收闻人羽时便有言,命中只会有十二个徒弟,闻人羽若是死了,万剑决的传承就断了。
可这毕竟是师父的命令啊,他一向唯命是从,实在不愿违背师父的命令。
无论如何选择,都很艰难。
张子默见艮岳还在犹豫,取出掌门令牌高高举起。
“蜀山掌门令牌在此,现在这里我说了算。剩下的五十杖日后再打,就这么定了!”
张子默使了个眼色,戚铭急忙背起闻人羽快步离去,齐宁与付如松也跟着离去为闻人羽疗伤。
明隐看着张子默手中的令牌,轻轻拉了拉艮岳的衣袖。
艮岳就坡下驴,终于松口。
“既如此,剩下的便日后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