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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村的灶台,在戌时突然腾起异火。
李寡妇家的灶台最是蹊跷,灶膛里的柴火明明是寻常松木,却烧出青紫色的火焰,火焰不往上蹿,反而贴着灶壁盘旋,在砖墙上映出半幅战阵残图——图中归墟裂隙的黑气正顺着灶口往里钻,守灯人的旧袍在火中燃烧,衣摆绣的“守”字被火焰啃噬,每烧去一角,灶台上的铁锅就泛起一层白霜,锅里温着的米汤瞬间结冰,冰面映出玄渊道袍的虚影。
“灶火咋成这样了?”李寡妇用灶铲拨火,铲尖刚触到青紫色火焰,就被烫出焦黑的纹路,纹路里渗出淡紫色的煞气,煞气顺着铲柄爬向她的手腕,手腕立刻变得僵硬,像被昆仑冰川的寒气冻住。她低头看向灶台的砖缝,原本填着的黄泥竟裂开细纹,细纹里嵌着极细的骨渣,骨渣上的纹路与山涧“灵”字玉片严丝合缝。
阿木赶来时,灶台的异火已蔓延到灶面,铁锅的白霜越结越厚,冰面的战阵残图越来越清晰:爷爷年轻时在昆仑用灶台煨战阵灵草,灶台是用“镇火石”砌的,灶膛里的火种是山灵的灵火,灵草煨出的药香能驱散战阵煞气,护守灯人神智清明;玄渊举剑劈向灶台,镇火石碎裂,灵火溃散,爷爷用断砖将灵火碎片藏进寻常灶台,让灵火混着人间烟火,三万年不熄——而李寡妇家的灶台,正是当年藏着灵火碎片的那座。
“是旧年的战寒顺着灶膛的灵火残片冒出来了。”李长生站在灶台旁,青铜酒壶的光在灶火上流转,壶中酒液映出灶壁深处的景象:玄渊的道袍残魂正站在归墟裂隙边,将战魂的怨寒注入地脉,寒气顺着灶台的烟火气爬进灶膛,与柴火结合,化作能煨蚀暖意的旧寒焰,“这灶台的镇火石连着山涧灵脉,烟火气本是暖源,玄渊用煞气引旧寒,就是想让灶火变成‘煨寒焰’,谁用这灶台做饭,谁就会被旧寒缠上,连心底的暖意都能冻成冰。”
话音未落,灶膛突然“轰隆”一声,青紫色火焰暴涨,冲出灶口,燎向灶台上的菜篮。篮里的青菜接触到火焰,没被烧焦,反而结了层薄冰,冰碴里嵌着细小的战旗纹路,旗面绣的“归墟”二字在冰中发亮。李寡妇的小孙子伸手去够青菜,指尖刚触到冰碴,就被冻得缩回手,指尖凝着的冰珠里,竟映出守灯人战死的残影,孩童吓得躲进奶奶怀里,哭声都带着颤音。
“用新米投灶,用烟火暖焰!”阿木突然想起爷爷说的“灶台喜新米,旧寒怕烟火”,他抓起灶台上的新米,往灶膛里撒去,新米遇火不燃,反而泛出淡淡的金光,金光与青紫色火焰碰撞,“噼啪”作响,冰碴融化成水汽,菜篮里的青菜重新变得鲜灵,“新米接地气,能煨暖焰!”
王屠户提着刚炖好的肉汤路过,见灶台异象,干脆将滚烫的肉汤往灶口泼去,肉汤入火,“滋啦”一声冒起白烟,青紫色火焰瞬间矮了半截,灶壁上的战阵残图淡了几分,“老子的肉汤是烟火暖,旧寒怕这个!”他边说边用锅铲搅动灶膛,铲上沾着的肉香混着烟火气,顺着灶壁蔓延,砖缝里的骨渣竟渗出细小的水珠,像被暖意焐化的冰。
张大爷扛着捆松针赶来,松针是老槐树下的枯枝,带着山灵的暖,他将松针扔进灶膛,“这灶本就该烧草木火,哪能容煞气撒野!”松针遇火,烧出翠绿的火苗,火苗与青紫色火焰交织,灶膛里突然传出“咕嘟”的声响,像是灵火在苏醒,李寡妇小孙子指尖的冰珠融成温水,孩童的哭声渐渐停了,好奇地看着灶膛里的双色火焰。
李长生举起青铜酒壶,壶中酒液化作一道金光,注入灶膛的火种,“这灶台的镇火石里藏着守灯人的‘煨暖咒’,当年你爷爷藏灶时,以灵草灰为引,将咒文刻于灶底——‘灶火暖,煨旧寒,烟火生,归墟散’。玄渊只知引旧寒,却忘了灶台认人间烟火,火种记草木暖。”他对着灶膛轻喝,“三万年前的灵火,该醒了!这灶煨的是人间暖,不是归墟寒!”
阿木握紧胸前的玉佩,将青光注入灶膛的砖缝,他的识海里涌入爷爷的记忆:爷爷蹲在灶台前,边添柴边念咒,灶膛里的灵火舔着锅沿,锅里炖着给山灵疗伤的药汤,药香顺着烟囱飘出山涧,灵草在暖意中生长;玄渊的煞气袭来时,爷爷将半块“灵”字玉片塞进灶缝,玉片的青光与灵火共鸣,旧寒瞬间被煨成水汽,顺着烟囱飘向云端——而李寡妇家的灶缝里,正嵌着那半块玉片的虚影。
“爷爷用烟火煨过旧寒!”阿木的声音带着力量,玉佩的青光与灶膛的金光共振,灶膛突然腾起道金色火焰,火焰中裹着半块玉片虚影,虚影与阿木胸前的玉佩严丝合缝。金光腾起的瞬间,青紫色火焰彻底消散,灶壁上的战阵残图化作炊烟,顺着烟囱飘向夜空,守灯人的旧袍虚影在烟火中微笑,然后化作光点融入灶膛,灶底的砖缝渗出灵草的露珠,将残留的寒气洗得干干净净。
灶台恢复了暖意,灶膛里的松木烧得正旺,铁锅上的白霜融成水珠,滴在灶台上,溅起细小的烟火气。李寡妇试着往锅里添新米,米香瞬间弥漫开来,比往日更浓郁,小孙子凑过来闻了闻,笑着说:“奶奶,饭香暖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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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渊的道袍残魂在最后一缕青烟中溃散,只留下句怨毒的回响:“煨得尽旧寒,煨不尽归墟的终寒!”声音消散在灶膛的噼啪声里,再无踪迹。
夜色渐深,青石村的灶台陆续升起炊烟,每户的灶火都透着格外的暖意。李寡妇盛出刚煮好的新米粥,粥里泛着淡淡的金光,她笑着给小孙子盛了一碗:“快吃,这粥暖得很,邪祟都不敢近身!”阿木站在灶台边,摸着灶壁的砖缝,缝里的灵草露珠还带着余温,他突然明白“灶台腾焰”的真意——旧寒从不怕火焰,怕的是没有人间烟火去煨暖;灵火从不怕煞气,怕的是没有新米、草木去唤醒灶底的咒文。三万年前的煨暖咒,早已顺着炊烟的香、新米的甜、村民的笑,藏进了青石村的烟火深处。
李长生收起青铜酒壶,壶中酒液映出归墟裂隙的虚影,玄渊的残魂正对着一座巨大的灶台冷笑,灶膛里翻滚的不是火焰,是归墟的寒气,“他还在找能煨尽天下暖的终寒灶。”李长生望着虚影,“但他忘了,青石村的灶台早就证明:旧寒再深,也煨不过烟火暖;煞气再凶,也抵不过人间的一碗热粥、一灶明火。”
灶膛里的火光映着村民的笑脸,炊烟在夜色中连成一片暖云,像给青石村盖了层温柔的被。没人再提旧寒焰的凶险,只觉得这灶火比往日更旺,煮出的饭菜带着股子“煨得暖寒、守得住家”的韧劲儿。祠堂的油灯亮着,与家家户户的灶火遥相呼应,在夜色里织出一张暖网,网住了村落,也网住了那些被岁月深埋的旧寒,只留暖意,在烟火中缓缓升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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