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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人没动,可陈三牛分明看见,它用草胳膊轻轻抚过最近的稻穗,那穗子立刻挺得更直了。他又发现,守禾的草帽边缘总沾着些细碎的稻壳,像是被火烧过又重新粘上的——可这七月天,哪来的火?
直到七月廿三夜里,陈三牛被一阵焦糊味呛醒。他冲出门时,只见村东头的稻草垛烧起来了,火舌舔着夜空,把半边天都映红了。他拎着水桶往那边跑,路过自家田时,却见守禾的草衫正在冒烟,火星子从草茎里窜出来,把蓝布衫烧出一个个洞。
"守禾!"陈三牛喊得嗓子发哑,"你怎么了?"
草人没应。陈三牛冲过去要扑火,却见守禾的竹篾骨架正在发光,淡金色的光从裂缝里渗出来,像撒了把星星。更奇的是,那些火星子落在地上,竟变成了雨珠——不大,却密得像筛子筛下来的,落在焦土上,滋滋地冒着热气。
"下雨了!下雨了!"村里突然炸开欢呼声。陈三牛抬头看天,乌云不知何时聚了过来,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凉丝丝的。他再回头看守禾,草衫已经烧得只剩骨架,可那骨架还在发光,金色的光顺着雨丝落进稻田,稻穗们像喝饱了奶的孩子,一个劲儿地往上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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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禾!"陈三牛扑过去,却只触到一片滚烫的竹篾。他这才发现,草人脚边的泥土里埋着个小布包,正是阿秀掉的帕子,里面的稻种不见了,只留着张纸条,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草茎写的:"替我看够三百六十五次日出日落,便还你一场雨。"
雨下了三天三夜。第四天清晨,陈三牛跑到田边,只见守禾的骨架不见了,只余下一株稻穗,金黄金黄的,比寻常稻子大上三倍,穗粒饱满得要裂开。他摘下那穗子,放在手心里,觉得还带着余温,像守禾的温度。
消息像长了翅膀。邻村的人听说陈家田里长了株金稻穗,都跑来看稀奇。村长摸着金穗直叹气:"我就说那稻草人邪乎,前儿还有人说见它半夜在田埂上走——"
"嘘!"陈三牛瞪了他一眼,"那是守禾在巡田。"
从那以后,每年芒种前后,陈家田里都会冒出几株金稻穗。村民们把稻种收起来,撒在田埂边,说是"守禾的恩泽"。陈三牛在田边给守禾立了块小碑,上面刻着"稻神守禾之位"。阿秀每年清明都会来烧纸,边烧边念叨:"守禾啊,今年的稻子又丰收了,你看那穗子,多像你当年的模样。"
有人说,看见过守禾。在月圆之夜,田埂上会浮现个穿蓝布衫的身影,草帽歪在右边,正弯腰抚摸稻穗。也有人说,听见过守禾说话——不是人声,是风吹过稻叶的沙沙响,像是说:"别怕旱,别怕涝,有我在,庄稼总饿不着。"
陈阿公活到九十三岁那年,拉着陈三牛的手说:"你记着,这世上最灵的神,不是土地公,不是灶王爷,是那些真心对土地好的人。守禾啊,就是咱们庄稼人的心变的。"
如今,江南的稻田里还流传着守禾的故事。每当稻浪翻涌时,总能看见有个穿蓝布衫的身影,站在田中央,替农人守着那片金黄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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