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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庄的油灯将张金彪的影子拉得老长,他指尖的粗麻布在火光下泛着冷光,银线交织处隐现獬豸纹的轮廓——那是提刑司官服才有的暗绣,却出现在死者指缝里。大牛的皂隶巾上沾着雪粒子,扛着的羊肉滴下血水,在青石板上洇成暗红的花:“头儿,马府的‘喜丧’可真排场,连咱衙门口的石狮子都挂了红绸……”
“蒸羊的油香里,怕是混着醒魂草的苦。”张金彪忽然扯开麻布,内侧用密陀僧画着齿轮与锁链,中心的“王”字被银线勾边——正是王典史袖口的绣纹。他想起昨夜在马府后厨看见的场景:厨子们用金粉撒羊头,案板角落却丢着半株被踩扁的醒魂草,叶片上的齿轮状黑斑,和死者锁骨的淤青一模一样。
“大牛,去查马府‘喜丧’的食材单子,”他将麻布塞进证物袋,银线勾住他残角腰牌的断痕,“尤其那道‘瑞气蒸羊’——七年前我爹娘出事前,也吃过同个厨子做的菜。”油灯忽然爆了灯花,映着他眼底的红血丝,“记得盯着端菜的小厮,他们袖口的蓝布……”
话未说完,义庄木门被狂风撞开,虎娃举着糖画踉跄闯入,獬豸角的紫糖沾着金粉:“张头儿!马府的‘祥瑞纸人’会动!昨儿我看见它飘进后厨,手里攥着……”糖画掉在地上,紫糖裂开,露出藏在里头的银针——针尖刻着“王”字,与死者后颈的针孔严丝合缝。
张金彪忽然蹲下身,指尖抚过针尖的刻痕——七年前父亲棺木里的银针,针尖也有同样的“王”字,只是多了道月牙形缺口,那是母亲用绣针磕出来的。他忽然想起陈典簿的遗言:“王典史的旱烟袋里,藏着‘齿轮计划’的钥匙。”此刻虎娃捡的银针,怕就是开那把锁的“引子”。
“把银针送去朱老那儿,”他将虎娃护在身后,望着门外飘起的细雪,“再告诉老王,盯着马府的‘祥瑞宴’——子时三刻,当獬豸灯灭,便是丹毒现形时。”残角腰牌在风中轻响,断角处的嫩芽银饰蹭过虎娃的糖霜,竟在雪地上映出个“醒”字。
子时的马府灯火通明,三百张宴桌摆满青石院,“瑞气蒸羊”的香气混着金粉味,熏得人睁不开眼。张金彪混在小厮里,袖中藏着死者指缝的粗麻布,银线暗纹与宴桌上的獬豸灯笼相触,竟在灯影里显出“药引”二字。他忽然看见王典史坐在首座,旱烟袋锅子敲着桌沿,铜锅上的齿轮纹与死者锁骨的淤青,在火光下重叠成圆。
“上‘圣颜汤’!”管家的喊声穿过宴厅,小厮们抬着铜鼎鱼贯而入,鼎身刻着的獬豸纹独角缺处,缠着真的醒魂草——却被金粉盖住了叶片的紫。张金彪盯着鼎内翻涌的汤,浮着的羊骨上,分明有枚银钉,钉头刻着“王”字,与虎娃捡到的银针,同出一炉。
“头儿,汤里有怪味!”大牛混在厨子中,袖口沾着鼎边的汤汁,“像醒魂草混着……”话未说完,首座的王典史忽然呛咳,旱烟袋掉在地上,火星溅进汤鼎——醒魂草遇火,竟腾起淡紫的烟,将金粉染成暗红,露出鼎身暗藏的字:“獬豸血引,童男为药”。
宴厅忽然大乱,宾客们捂着口鼻后退,却见汤鼎里浮出半枚腰牌——青铜断角处刻着“张承煜”,正是张金彪父亲的名字。他忽然想起七年前母亲的血衣,衣领处绣着的“醒”字,此刻在紫烟里显形,竟与鼎身的獬豸角缺处,拼成完整的“破局”二字。
“王典史,您袖口的齿轮纹,”张金彪忽然扯开对方官服,露出内侧的暗绣,“和死者指缝的麻布、汤鼎的獬豸纹,都是同个作坊的活儿吧?”他指尖划过对方掌心的茧,那是常年握银针留下的印,“七年前我爹娘查的‘齿轮计划’,原来藏在您的旱烟袋里——烟油泡过的银针,专扎‘祥瑞’的命门。”
王典史忽然狂笑,旱烟袋锅子砸向汤鼎,紫烟里溅出的汤汁落在他袖口,竟将齿轮纹蚀出霉斑:“张金彪,你以为破了宴局就能救人?”他忽然指向宴厅立柱,上面刻着的十二道齿轮纹,对应着十二具试药人骸骨,“‘圣颜汤’的药引,从来不是羊骨——是你们这些獬豸血的后人!”
话音未落,厅外忽然传来童谣声:“獬豸角,断三断,圣颜汤,藏人骨……”虎娃们举着醒魂草灯笼冲进来,灯笼光映着汤鼎里的骨殖,竟在地面拼出“人非药引”四字。张金彪望着王典史惊恐的脸,忽然想起父亲藏在腰牌里的密信:“当醒魂草遇獬豸血,丹毒自破,人心自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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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咬破指尖,血珠滴进汤鼎,紫烟骤然转亮,将鼎内的银针、骨殖、还有王典史的齿轮纹,照成透明的影——死者指缝的麻布、虎娃的糖画银针、还有他腰间的残牌,在光里连成一线,直指宴厅地砖的暗纹:齿轮中央,刻着个“王”字,周围环绕着十二具骸骨的轮廓,而正中央的空缺处,画着株醒魂草,草尖指向的,是王典史的旱烟袋。
最终,寅时的更夫敲碎了宴厅的喧闹,张金彪望着汤鼎里的紫烟散尽,鼎底露出用密陀僧写的“齿轮计划”名录,第一个名字,正是他父亲“张承煜”。王典史瘫坐在地,旱烟袋里滚出十二枚银针,针尖的“王”字被醒魂草汁蚀去,竟显出“亡”字——那是死者们用骨血,在丹毒里刻下的“控诉”。
而虎娃们的灯笼光,早已将宴厅的“祥瑞”金粉洗成淡紫,醒魂草的香混着雪粒子,从破了的窗缝钻进来,落在张金彪的残角腰牌上——断角处的“张”字,此刻竟被血珠与草汁,染成了会发光的“醒”。他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獬豸角的缺处,从来不是遗憾,是让光钻进来的地方。”
雪越下越大,马府的獬豸灯笼被风吹灭,唯有张金彪手中的醒魂草灯笼还亮着,光映在汤鼎的獬豸纹上,缺角处的草藤,竟在雪夜里,长出了新的芽——那是从丹毒里挣出的、属于人间的芽,带着血的咸、草的苦,却也带着光的暖,终将在这满地狼藉的宴厅里,扎下根,长出叶,让所有藏在“祥瑞”背后的恶,都在这光与草的注视下,无所遁形。
这,便是第二章——宴上的银针,鼎里的骨殖,还有醒魂草的光,共同织就的,是凶手的局,也是破局的网。当张金彪的獬豸血滴进丹毒的汤,当虎娃们的童谣喊醒了雪夜的魂,这场藏在“喜丧”里的谋杀,终将在獬豸角的缺处、醒魂草的根里,露出最狰狞的模样,也终将在光的照耀下,让每个被当作“药引”的灵魂,都能堂堂正正地,留下属于自己的“话”。
《诡宴缉凶录·獬角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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