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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看书 > 其他类型 > 骨刺 > 第65章 山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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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辈子除了爱你,不会再有其他出息。

言犹在耳。

是。

是没其他出息了。

千钧一发之际,命都不要

手术进行了五个小时。

经过六个科室,十余名专家联合抢救,才顺利完成。

随后,转入重症病房继续观察治疗。

他并没有完全脱离危险,气管插着管,呼吸机帮助通气,且持续需要镇痛镇静的辅助。

除了各脏器功能稳定,好像没有任何值得庆祝的消息。

到晚上十点,他才能渐渐说话,恢复了意识。

第一句问,文文怎么样

重症监护室的医生出来告诉她,他在里面这么问了她,文澜五味杂陈,问能不能进去。

医生犹豫再三,才说只能进去待一会儿。

文澜换好了无菌服,一步一步走向他。

他裸着上身,纱布绑住前胸与右肩,在微凉病房内,他皮肤显得冷白,薄被随意搭在胸口,两条手臂在外,肌肉线条起伏,明明强壮,这一刻却因为各种仪式招呼在身上,而看上去脆弱无比。

他并不能随意的侧头看她。

即使听到动静,他也没有任何动作。

文澜缓缓走向他,直到在病床前站定。

她垂着首,背脊微微弯,一手搭在护栏上,眼神一瞬不瞬焦急凝着他。

他双眸紧闭,嘴巴上没有任何呼吸设备,那张脸全然的暴露在她眼前。

“霍岩”她轻轻叫他。

他先是睫毛动了下,接着,缓缓睁开眼。

她眼睛瞬时就看入了他眼底,他里面竟然起了一层涟漪,在朝她笑。

文澜颤抖着音调,“你没有出息。”

他笑意止了,好像很迷惑,不过他是聪明的,马上就理解她意思,又笑起来。

“除了爱我,你真的没有出息”文澜的口吻听上去好像很同情他,因此连眼神都透着不忍,“你真的没有其他出息了”

她又重复一句。

好像他很悲惨,除了爱她,这辈子就没有其他出息。

可是霍岩眼里尽是笑,他大概很虚弱说不了话,又或者他根本不用说,他愿意承认自己就是没出息,除了爱她,这辈子不会再有其他成就。

他眼神这么坦然而爱意满满的对着她。

无论她说什么,他都是这副眼神。

文澜弯下身,两手握着护栏,唇部却送到他嘴上,他嘴上很干,有医疗物的涩味,也凉,她轻轻一吻,将自己的味道送给他。

大概在这间病房里,她气息是他最好的疗药了。

两人都虔诚无比。

“护栏从身体右侧贯穿经过脊柱,脊柱受损,不过好在是从脊柱外侧穿过,我们通过手术切开后取出。”

“现在,除了脊柱损伤,肺部也被穿通,切除了部分肺。”

“脊柱需不需要重建,也需要观察。”

所以目前是不确定的。

他伤口的最大问题在肺部被穿通,脊柱也遭受挤压,需不需要进一步治疗脊柱,要看后续观察,而肺部的问题已经用切除部分创面来解决。

“如果偏差一点,或者插到心脏之类,我们无力回天。”医院专家组一致结论,这次是有惊无险。

文澜每次听医生的话,心脏就不正常跳动,尹飞薇在旁鼓励她,说现在都没事了,霍岩很坚强,他身体素质很强。

兰姐也放下心,只要不是生命危险,她都能接受,然后吵着要回去,给霍岩做营养品。

其实,他现在只能用清淡的食物,那些食物根本没有所谓营养。

兰姐就心心念念着琢磨哪些给他吃。

霍岩的姑妈对文澜另眼相待,首先没有任何批评,只说霍岩做了男人该做的事,任何人都会先保护女孩子。

可这个“任何”,说得多么轻巧,没有到挚爱的程度,谁会轻易挡在前方

霍岩姑妈还念叨了霍岩回来不去看她的事。

“哥哥嫂嫂一家弄成这样,我怎么能不难受”她在探望期间,对文澜说了很多诸如此类的话。

文澜十三岁时曾经真心相信过,姑姑是和他们家一条心的。

后来她长大,永源集团破产后,那些资产流向哪里,她都做了初步调查,其中除了被其他资本大鳄吞噬,霍岩姑姑一家赚得瓢盆满钵。

永源在海市郊区的精品钢基地,光卖废材,她就赚得流油,更何况总部那些零零碎碎的资产。

所以只是霍家败了,其他人却富余起来。

她看透了。

表面礼貌地回应对方,其实内里根本不搭理。

霍岩从重症监护室出来后,姑妈来了两次,他处理得更加富有技巧,嘴上关心、事事回应,近一步的身体行为却迟迟不动。

“你现在住哪里,姑妈去照顾你”

“还有你这个小表弟,他和宇宙多像啊,当时出生时,我就难过,这孩子这么像宇宙,也许就是宇宙投胎来的呢。”她说着抹泪。

病房原本就苍凉的空间,被哭得更加冷漠。

兰姐这天过来送饭,直接怼人,“我们宇宙没事,他好好的活着,别说他不在了。”

姑妈尴尬,一边点点头,“是的,是的,没事”

又说,“霍岩你来姑妈家住,方便我照顾你。”

“不用。”文澜代替他回答,“我会照顾他。”

“好,文文”姑妈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文澜送她出去。

她家的小儿子和宇宙一点不像,偏偏嘴巴能硬扯,文澜记得宇宙胖乎乎的身子,和黑葡萄一样大的眼睛,手上总拿着一把玩具枪,人小鬼大,性格开朗,霍启源出事后,他一直都不知道。

先被保姆带去远方亲戚家,回来后一无所知,还带了三峡的石头送给她。

那些石头一共有五块,画了全家五个人的脸。

现在这些石头全部被文澜珍藏

谁也取代不了宇宙。

“姑妈,霍岩需要休息,希望别在他面前提起以前的事。”两人在走廊里,文澜面色冷清,几乎将不耐写在脸上。

霍岩姑妈和霍启源同母异父,因而长得并不像,她更像自己亲生的父亲,富态,但是五官不分明。

霍启源是人帅气质绝,如果能活着,现在仍是魅力非凡的中年男士。以后霍岩就可能长成他爸爸那样子

他们一家和邵晓舞从长相到为人处世,南辕北辙。

文澜懒得应付这种亲戚。

“文文”邵晓舞最近跑得很勤,一方面是霍岩出息了,霍家有可能东山再起,谁都不会嫌富亲戚多;一方面他用命保住了文博延的掌上明珠,现在海市舆论场上都认为文博延骑虎难下,没有理由再拒绝,他可能会成为达延集团的女婿。

邵晓舞没想到文澜却对自己这么不耐,比霍岩还明显。

“等出院会告诉你,这段时间姑妈别跑了。”文澜意思更明确地讲了一句。

邵晓舞失望写在脸上,不过这种人一次性能打发,就不是他们自己了。

暂时告别后,文澜心里已经做好长期和他姑妈打交道的准备。

霍岩的态度,是对邵家冷处理。他连事后和文澜聊邵家的意思都没有。

比起邵家,他更关心自己的命运。

文澜现在每天都来看他,也有很多次直接陪夜。

他后来转了院,到海市的富豪医院,治疗与康复都是顶尖的资源。

他们见面的越加频繁,文澜越不提怎么处理这场车祸的事。

仿佛心照不宣,她肯定会处理,但什么时候处理,怎么处理,都由她自己决定,霍岩不会干涉。

反正,他现在所有事情都是她在处理,连吃喝拉撒也是。他甘之如饮。

七月末的一天傍晚,文澜手机响,她接起来,文博延让她来某个饭店一趟。

说是父女之间好久没聚,来见见面。

她现在忙得团团转,幸好研究生开学还早,不然连学业都弄不成,他打来电话时,文澜正在商场给霍岩挑选内衣。

他衣服不算多,留在会所的卧室里,应该说他回海市时,没预想过会停留过久,带得衣服只够正常用。

像住院这种不正常的事,他换洗频繁了,内衣睡衣量就跟不上。

一开始做这些,文澜很不习惯,她只给自己买过内衣,也没给父亲买过。

第一次为男人买内衣,进到店里,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瞟。

她知道何永诗是打理这方面的高手,文澜就曾经亲眼见她的衣柜里,关于睡衣、内衣的分类。

何永诗还教过她,什么场合使用什么材质的文胸,什么岁数使用什么岁数的款式,五花八门,知识繁多。

原来,要想打理好一个家庭,连买内衣都是一门学问。

她对学习向来不抗拒,大不了活到老学到老,在医院悄悄观察了他的码数,来到商场一顿操作。

到底还是羞涩了,动作急了些。

直到文博延打来电话,心里的幸福被打破,她愣了一瞬。

“小姐,这件材质最适合夏天,您需要吗”导购问她。

文澜立时回神,抬眸瞄了一眼款式,觉得过于花哨,但嘴上没说什么,点点头,“全部打包。”

接着来到休息室,对那边回复,“我会去。”

傍晚六点钟,她到达饭店。

是一个包房,装修的富丽堂皇,风格走得文艺复兴调子,满墙的壁画,欧式的家具,连天花都是拱形,上头画着洛可可式奢华的图案。

文澜到了里面,没有坐,就站在桌前,静静问他,“什么事”

坐在桌子那头的男人穿着衬衣西装裤,无框眼镜,头发剃得很短,眼型狭长,从镜片后面望人,即使是笑,都让人感觉到不寒而栗。

他天生就是这种令人害怕的凶悍长相,不笑时,人们退避三舍,笑时,又会让人担心这个人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近年文博延已经明显看出年纪,但随着年纪的上涨,阅历越发写在脸上。

他笑容扩大,也会让人有错觉,这是一位表面看着凶,其实很会为人着想的上位者,达延集团名下一系列的慈善事业就是证明。

他此时这么对她笑。威严不失和蔼,“怎么,连餐饭都不愿坐下吃了”

“霍岩还在医院。”意思是她很忙。

这段时间,文澜没有回家里住,她和尹飞薇一起住在红山路老宅。

霍岩出事后,文博延只去了医院一趟,当时他刚从手术室出来,昏迷不醒,所以至今,没有得到始作俑者的一声道歉。

“他怎么样”文博延这会看似关心地问。

文澜淡淡一抬眼,“不怎么样。还不能出房间走动。”

“脊柱有再次做手术吗”文博延微微思考的模样,“我记得,他切除了部分肺,脊柱受到挤压,得观察来着是吧”

“是,”文澜目光直接,“幸好他身体素质强,不然脊柱肯定要做手术,到时候可能都偏瘫。”

“挺严重的。”文博延皱皱眉,又转移话题,“你先坐。”

“有事您直说吧。”文澜坚决不坐。

文博延看她态度坚决,点点头,这才说,“那件事是意外,爸爸当时着急上火,以为霍岩藏了你,他当时打电话给我,说你在车上,我真的没听见,被情绪控制住了。”

他说,“你拿走了户口本,保镖又说你们往民政局走,我真的很着急。”

“你着急什么”文澜冷笑。

“不受父母祝福的婚姻,你打算进入这样的婚姻吗”

“那为什么不能祝福我”文澜语气强硬,“现在你祝不祝福都不要紧,不在中国登记,我们可以去国外,我正好想和他一起浪迹天涯,我们做自由自在的人,人活一世,绑太多枷锁在身上没有意义。”

“你还太小了,”文博延拧着眉心,叹息说,“婚姻很复杂,人性也很复杂,霍岩不是以前的霍岩。他现在有手段有思想,是一匹野马,你驾驭不了。”

他直白的说她驾驭不了。眼神透露出关切,一切都是为她真心的着想。

文澜愤恨的红起眼眶,话语像一颗颗小石子往外砸,“我是找丈夫,不是找奴隶。一个没有思想,没有手段的奴隶只会成为资本世界的牺牲品。”

“你认为,我会让将来的女婿,变成我的奴隶”文博延生气,“你太看错爸爸了”

“我没看错你,”文澜据理力争,“你为权势活了一辈子,就连我的婚姻也要拿来做生意。”

“父母为你选择的婚姻,门当户对,从人生观到价值观,你们趋于一致,婚后会少很多矛盾,你们也会走得长久,你现在只是被爱冲昏头脑,婚后那些复杂的东西根本就没有想过”

“我没有被冲昏头脑,我从始至终都是他,我们相处很多年了,对彼此了如指掌,思想上更加贴合,没有谁还能像霍岩一样,能和我进行灵魂上的交流他可以”

文博延摇摇头,嘴角不屑地提起,“文文啊”

“你不喜欢向辰,我不再强求。”他笑着,眼神犀利望着她,“待会儿要来一位晚辈,比你大两岁,是你皇家艺术学院的学长,他念得是艺术评论,在艺术欣赏上有很高的修为,你们应该能谈得来。”

“你疯了”她不可置信。

文博延继续,情绪未被打断,“他的家庭和我们很配,从小在欧洲长大,学识渊博,人品上乘,长相虽然比不上霍岩,但和你很登对。”

“这餐饭的确没必要吃。”文澜冷笑连连,她还是低估了自己父亲的疯狂程度,一段日子不见,竟然是直接给她相亲,她几乎不抱希望了,但心里好像也没什么失望的,他一向如此,不是吗

“以前我忽略了你心灵的需求,你和向辰的确聊不来,你欣赏艺术,向辰却喜欢做警察,简直不像我们圈子里的孩子,”文博延推敲着说,“现在这个挺好,他只会比霍岩更适合你,你先坐下,待会儿好好聊聊。”

“不可能的爸爸,”文澜苦笑着说,“您一句长得不如霍岩就算了,我不可能找一个比霍岩差的男人,我是视觉动物,要是霍岩没长成这样子,我说不定还看不上他呢,您也就不用张罗了。”

“相貌只是个人评论,”文博延表示自己在实话实说,“长得能比霍岩好的,我至今没见过,但婚姻是你说的灵魂的契合,蒋柏林很适合你。”

蒋家的人。

文澜得到信息,她冷冷笑了,“我不管你从哪儿找来的,这么对一个人外貌下结论,是不是不够尊重”

“柏林很有自知之明,他对霍岩也很了解,”文博延给自己倒了红茶,“他很幽默,自嘲没有霍岩长得帅,怕得不到你的芳心,你看这样的男人,他又怎么会在乎别人怎么评价他呢。”

“你要是坐下来,在他来前,我还可以继续介绍介绍他。”

“话不投机半句多。”文澜却冷哼一声,“我得走了。”

音落,她就转身。

包房很大,除了餐厅,还有休息厅、过道厅,她得从餐厅走进过道厅,才能走出去。

这么长的距离,文博延不可能让她得逞,他仅仅在她动了两三步后就将她叫住。

他从桌前站起,声音不再掩饰地冷,“你一句没听进去”

“是的,”文澜回头,气得胸口不断起伏,“你口口声声婚姻很复杂,其实我告诉你,婚姻一点不复杂,每个人守好自己的位置,做好自己的事,婚姻这艘船就能在大海里远航,再大的风雨都不会怕。”

“谁告诉你这么简单的”文博延咬着牙,“你太天真,男人你真的不懂,尤其霍岩,他能把你拿捏得死死的。”

文澜眼眶绯红,气得不轻,“你总是恐吓我,但是爸爸,我在霍家长大,我见过真正的婚姻是什么样子,是夫贤子孝,我长到十三岁时,还见过霍叔叔下班回来,在厨房里给永诗妈妈一个吻。”

“我见过真正的婚姻是什么样,你怎么能告诉我,那是一地鸡毛,是暗算,是痛苦呢”

“我比你,更知道婚姻的真谛,而爸爸您”她失望至极的哑喊,“你根本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你辜负妈妈,让她在花样的年华自缢,你后来那么多女朋友,有一个让你想起过妈妈的真诚与爱意吗你就真的喜欢那样的生活,对真正的爱情冰冷处置、不屑一顾吗”

她几乎声嘶力竭,每一句都是诘问。

大逆不道。

文博延的忍耐有限度,在她指责时,他一言不发,一双眼在镜片后不断的闭起又睁开,他显然被伤到,此刻,将伤痕掩盖起,变得锋利的冷眼相对。

“今晚是和柏林吃饭的日子,不和你计较,快坐下。”这回他没了笑意,似乎那冰冷的脸上对她耐心耗尽,如果她不从,下一刻就会有人高马大的保镖冲进来将她按住。

文澜心碎了,哽咽着,“妈妈该多绝望,爱上你这种男人”

文博延冷笑,“你妈就是去的太早,没有管好你。”

“我对你太溺爱了。”他自我检讨了一声。

文澜不断冷笑,“爸爸你错了,你总是不承认,不是在爱我,你只是把我当做唯一的血脉,你在做这个圈子里大部分父母做的事,培养我们,然后再要求我们按照你们的意志联姻,这根本不是爱,是你们的霸权。”

她还冷笑着指责,“如果不是您不能再生,您会有很多个孩子,这是妈妈给你的惩罚,也是你怪罪她的原因,我越反抗你,你就越恨妈妈,然后要向她证明,你可以掌控我,她的计划不得成功,你就是这样恨她”

“文文”文博延表情这下大变特变,他缓缓地叫了这一声文文,似乎也是在控制自己的情绪,等叫完,他还怒不可撤,于是,猛地一下,挥去桌面全部的物品。

英国的红茶,德国的瓷器,通通碎裂。

地毯染上湿印。

过道厅传来的脚步声也似乎停止。

餐厅内,气氛如火在烧。

“我是爱你的,你将我爱放在地上践踏,非要向霍岩一样,用后背护一下你,你就承认那才是爱”他不可思议,眼神愤怒又失望的看着她。

文澜面色涨红,从未退缩,“您的爱让我窒息,霍岩的只会让我感动。”

“你被廉价的爱欺骗”文博延怒不可撤,一抬手指她,“他有目的”

文博延的确只有这一个女儿。

当年蒙绯嫁给他,女主内,男主外,没过多久,蒙绯就在家里闹,说他总不回家,连怀着孕都对她不闻不问。

文博延为安抚她,同意做结扎。结果蒙绯生完文澜就自尽了,她的抑郁症非常严重,可为母则刚,一边请求好友何永诗照顾文澜,一边给她取了和霍岩相对应的名字予以祝福,她当时甚至还跟何永诗说过,霍启源人品好,长得帅,又能干,以后霍岩就会像他,到时候两个小孩能喜结良缘,那文澜就后半生无忧了。

想想也是,一个生长在三观很正、家庭里的男孩,他能差到哪儿去

而且真好了,文澜还不会有婆媳矛盾。

不得不说,蒙绯虽然有抑郁症,但高瞻远瞩,不仅如此,安排了文澜的成长,她还设计让文博延去做了结扎。

那场手术不知道怎么安排的,本来结扎后期可以修复,但文博延一直没修复成功。

蒙绯死后,文澜就真的如她愿,成为了文博延唯一的孩子。

达延的商业版图如喜马拉雅山峰,这么庞大的家业只能落在一个女孩子身上。

文博延处处操心,最后还是收获一个完全出乎他自己意料的孩子。

文澜除了遗传他的坏脾气,其他什么都像蒙绯。长得像,思想像,宁折不弯。

嘴也不饶人。

文博延被气得不轻。有些事,他可以做,但是子女不要提出,这就是大逆不道。

揭父亲的遮羞布,他脸皮往哪儿搁。

“廉不廉价,只有我清楚。”她收敛了愤怒的情绪,使得胸膛起伏速度缓一些,打算就此结束,“我这辈子非他不可,您死心吧。”

“他到底有什么好”文博延气得眉心不住抖,踏过满地狼藉,叉着腰过来问她,“他能比爸爸还要爱你”

文澜忽然完全控制不住似的,泪眼婆娑,哑声了一句,“我也是霍家的孩子”

文博延眼睛瞬时瞪大,不可置信,他的神情仿佛见到鬼一般,或者是文澜明明是人,却说出来了鬼话。

他震惊到,愣在原位。

文澜泣不成声,望着他。

他过了许久才说,“你明明是我文博延的孩子”

文澜不应,因为她已经无法说出完整的话,哭得全身抖,还在压制着。

“你对他就是同情”文博延给她找到理由,“你对你永诗妈妈眷念同情他们一家的遭遇你分不清爱情和同情的区别误把那个当爱情你想给霍岩温暖但那只是同情”

文澜还是没有回话。

她只是摇摇头,让泪水在脸上滚。然后像是言尽于此,心灰意冷提着包,默默走出去。

文博延看着她的背。

看着她包带子细细的一根,原本该挂在肩上,此时,拎在手中央,几乎快贴着地面离去。

她没再说一句话,最后那声,我也是霍家的孩子,就像一道魔咒,长久地在空间内响。

文博延的脸上仍然维持着震惊,直到女儿走出去再也不见,他耳畔都仿佛还在回响

我也是霍家的孩子。

之后,他捂了一下胸口,仿佛被万箭穿了心。

霍岩八月初出院。

身体并没有多好,出行仍然坐轮椅。

海市的八月和七月仿佛两种气象。

七月多雨、海雾频发,八月就像真正的夏天,开始觉得热,不过有海风的吹拂,热度会稍减。

空气中有海洋的腥味,也有干爽的山岩的味道。

依山傍海的城市,风景美如画。

医院位于小龙山的山顶。

海市的地形,让建筑鳞次栉比,顺着山势排列,一直到海岸边。

所谓山顶,也是在老市区内,烟火气浓。

住了小一个月的病房,终于告别。

霍岩从早上就将笑容挂在脸上。

兰姐过来给他收拾,有时候啰嗦两句,怪怎么不多住些日子,“你还没好利索。”

霍岩靠在椅子上,穿一件青绿色衬衣,这也是兰姐的意思,医院空调凉,他得穿长袖。

他比之前消瘦了一些,但气色很好,眉目英挺,一副被照顾许久,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气。

兰姐如果知道他之前对文澜凶过,一定大跌眼镜。

他看上去是永远不会对文澜发火的人,永远有办法哄好她,而绝不会是那种靠语言暴力处理问题的人。

但是兰姐也清楚,文澜有时候得“治”。所以这就涉及到一个度的问题。

霍岩拿捏的很好。在兰姐面前乖乖仔,听话无害,在文澜面前又是另一个模样。

等兰姐收拾好简单的行李,自己到外面不知办些什么事时,病房内就剩下两人。

霍岩靠在躺椅上,身体的侧边对着挂着绿枝的窗户。

是一颗雪松。

雪松是海市的市树,笔直高耸,叶如针,树冠蓬松,绿意盎然。

他在窗前靠着,一边拿眼角打量她。

他漫不经心的样子,她趴在病床上,仔细用网络跟别人沟通着,手指打字飞快。

霍岩看笑了,看她海豹一样的姿势、撅在床上,领口春光微露,像是勾引他。

他沙音,“什么情况”

文澜眉心皱得深,“在计算开学的日子,怕到时候,你恢复不好没人照顾你。”

“我很好,是你们”霍岩笑,“大惊小怪,不允许我动。”

“你得养半年,”文澜顿了一下,又改口,“是一辈子。”

霍岩诧异挑眉。

她喋喋不休,“肺部被部分切除,以后你不能碰烟酒,尤其是烟,我要看到你抽烟,我打死你。”

她最后一句可不像开玩笑。

霍岩望着她仍然闷着的头顶,“我想去厕所。”

“去,”文澜头也不抬,声音却忍不住带笑,“你肺伤了,不是腿伤了,自己去。”

“你们却不让我走路,”他抗议,“兰姐肯定是拿轮椅去了。”

文澜猛地抬头,也同时关上电脑,一副严肃至极的模样,“在房间里自己走,室外就要坐轮椅”

他喉结滚了滚,似乎要反驳,结果在她威逼的眼神下,束手就擒。

扭头,向着窗外的雪松,他半边嘴角却可疑的翘起来。

文澜从床上起来,不情不愿地过来扶他,“反正室外就坐轮椅,你脊柱要好好养,万一瘫了,我以后可不伺候。”

嘴上说着不伺候,这会儿却小心翼翼将他扶起来。

霍岩皱着眉,居高临下寻找她眼睛,“你嘴不能希望点我好吗”

什么瘫了

文澜乐不可支,小心翼翼将他往洗手间扶,其实他可以走动,但文澜认为他不可以走动,所以,他必须得借助点儿她的力,也就是倚靠她,如果他没有把自己高大的身子往她身上靠,她会生气,然后拉着老长的脸把他身子拽过来。

末了,霍岩还要被骂一顿。

所以时间久了,她一过来扶,霍岩就毫不客气,将身子靠着她。

两人往洗手间走,她一手揽着他腰,那白嫩的胳膊已经很细,存在感强烈,霍岩的腰却更醒目。

她胡乱的一伸手,就将他青绿色的衬衣后摆给揉上来,他于是露着半截坚韧的后腰,被她细嫩的手臂,像揽小鸡一样往洗手间。

这画面其实很有趣,她总觉得自己力大无穷,可以让他倚靠。

霍岩也确实倚靠她,但多少有点玩笑的意思。

她也不想想她自己几斤重,他要真靠她,她不得压趴了

她却逞能

霍岩刚下床那会儿,没少配合她演戏,身上疼得要死,面上还强撑,夸她扶得好,要是没她,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下床

虚伪

这会儿他其实好差不多了,但虚伪上瘾,煞有其事被她扶进卫生间。

文澜抿着唇笑。

她其实也知道他恢复不错,他有点装的成分,但这段日子的相处,她算明白了男女相处之道,男人在一段关系中示弱一些,女性就母性泛滥,会很享受这种相处模式。

“要我帮你拉拉链吗”她冲他眨眨眼,露出女艺术家的本色。

霍岩自己往马桶走去,没回话,但是突然一伸手,用掌心将她脸按了出去。

“啊”文澜尖叫,不依不饶,“我都看过摸过了,你小气什么”

她确实对异性身体这块不存在害羞心理。

小的时候就没脸没皮要给他做雕塑。

大了,刚重逢没多久就将他扒光,流连忘返。

住院这段时间,还给他擦过身

仿佛早没了对恋人身体的羞涩。

但是那过程其实相当折磨彼此,他们熟悉,又存在彼此不同构造的陌生感,熟悉使得他们善于探索,不同构造的陌生感又让他们充满爱意。

于是恋爱中的人,多看一眼都会沦陷。

不是他,就是她的沦陷

现下,他显然处于弱势,连走路都要轮椅,谈何势均力敌

将她赶出去,她在外面不依不饶,“不要害羞呀,我是艺术家,在我眼里都是艺术,我好喜欢你,喜欢你的尺寸与规模我爱你”

没一会儿霍岩出来,带着沁凉水珠的手心按住她嘴,文澜当然挣扎,有技巧性的,不碰他伤口的小心翼翼挣扎,可是没两下,她就仿佛被什么圈住,连头带嘴的全部给了他,缩在他怀里,被吻得头晕目眩,仿佛被热烫的水浇了一把,哪儿哪儿的都是他味道了

兰姐进来,惊慌一声,“又又又亲了”

文澜猛地一下撤离,抬手抹了下唇上他的什么,竟然弄半手湿。

她脸皮爆红,慌忙抬起看了一眼。

霍岩倒是没什么,只是眼神有点邪肆,好像被人发现,他就更胜利了一般。

文澜哼了一声,死皮赖脸的当什么都没发生,也不管他了,自己跑到床上去,继续干先前的事。

她的学姐被她冷落一会儿,等她再联系上,人家就怪她聊着突然消失,文澜一连声的失笑,打字向对方道歉。

小小的插曲,兰姐惊了一会儿,就又老神在在的干着自己事了。

霍岩什么事都不用做,就靠在椅子上等着被安排出医院。

其实,兰姐比两个年轻人还要老道。

从前她在霍家工作时,霍启源和何永诗比这两小的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霍岩好像也学到精髓,被撞见时,连点眼神矜持都没有,当做没看见来人,自由自在。

文澜就在一旁要做上好多事,才能把这件事混过去。

她和学姐打听好具体的开学事宜,接着又接了一通电话。

打电话那人显然是她不欢迎的,她面色严峻起来,失了活泼。

霍岩扭头看她。

兰姐也慢慢停下手中的折叠动作。

“是,今天出院。”她态度工整,就像写在方格里的字,每一下都有得体的位置,但过于死板、冷漠。

显然是文博延

文澜皱着眉,“您有事”

文博延不知道说了什么,文澜忽然就眼眶通红,泪雾升腾,“什么”

她似乎没听清,又似乎不可思议,问了这两个字。

“带回来吃饭。”文博延回复了这一句。

他从来没这样简短的跟她打过电话,说完这五个字就挂断。

他从前总是要先关怀,然后真真假假的一通聊,再进入主题,这次,只有短短两三句。

第一句问霍岩是不是今天出院。

所有人都知道他今天出院,兰姐从家里过来,他也该理所当然知道霍岩就是今天出院,但仍然多此一举用了问句,仿佛就为了打开话题。

下一句就是,“带回来吃饭。”

文澜不确定,再问他一声。

文博延确确实实回复了,要她带霍岩回家吃饭

文澜泪流满面。

空空拿着手机,还贴在耳上,仿佛通话还在进行。

再回过神,她发现自己眼泪糊湿了他的衬衣。

“怎么了”他声音低浅,配合着窗外翠绿的松叶,和她的心跳声,美好无暇的仿佛是一场梦境。

“霍岩”文澜一下搂住他腰,仍然动作胡乱地,将他后腰的衣料弄皱,他腰仍然直挺挺任她靠着,她脸颊贴在他小腹。

霍岩应一声,伸手揉她发,“怎么了”再次关心问。

“我们可以在一起了”她说完,就大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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