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偷云换日。
当那假日落下,化作一滩墨迹,李谷凝重的眉头也才舒展开来。
他到底是小瞧了这画师的厉害。
同时也意识到了,真正的修行之人,靠的并非是不同于常人的神力,这样诡异,而又让人措手不及的手段,才是真正非比寻常。
比起这些,自己空有一身非于常人的力,又有多大的用处呢。
李谷摇了摇头,将这些心思抛之脑后。
如今却不是该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接着赶路,务必将粮草准时送达。”
李谷道了一句,随即便引在最前,为护送粮草的车队开路。
这一路上,不知还要遇到多少这样的事。
可事实上,画师既用了如此手段,又怎会不作两手准备呢。
当李谷一行人踏入这条路开始,便已落入了一场大局之中。
当那车队接着往前,踏入了眼前的道路。
直至所有人转入了那条道路,却忽起异动。
“嗡。”
眼前的场景忽的转变,化作了一副画卷,跌落了下来。
“啪嗒。”
画卷落在地上。
紧接着便听到一道脚步声传来。
画师重返而归,伸手将那画卷拾起,随即卷起,将其装进了那画匣之中。
画来云朵,腾云而去。
画师看了一眼手中的画匣,不禁感叹了一声。
“不愧为竹兰先生啊,吴某佩服……”
这般画出一小界的本事,却非画师能办到的事情,自己的造诣还未到这般层次。
此事能成,还多亏了这幅画卷,画师在这前人至宝之上更改描绘,这才有了这幅迷惑世人的画卷,从而引得这些人落入其中。
前人之才,今朝后辈再用,并起奇效。
不免为一段传奇。
雁军迟迟未能等到粮草供应。
不断的派出人去寻找,却迟迟都没能找到那粮草的踪迹,不仅如此,连护送的队伍也不见任何踪影。
“找!掘地三尺都给我找出来!”
“这般多粮草,这般多人!我就不信会凭空消失了!”
可结果却是让人大失所望。
那些粮草,那些人,真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不见任何踪迹。
军帐之中的几位谋士如坐针毡,好似寒芒刺背。
如今雁军的情势尤为紧张。
裕王的军队就在城外,压迫之下,已经有不少将士心中萌生了退意,再加上被烧毁了一半粮草,此事,便更是让营中人心惶惶,若是粮草也未能得到补充,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事到如今,再派遣人去筹措粮草已经晚了。
“恐怕,就在今夜了……”
营帐之中的谋士们面色深沉,皆是不发片语。
他们料到了,裕王的兵马会在今夜总攻,可面对如此情况,他们却看不到半点希望。
将士们心不在营,几日粮草断绝,更是饿的前胸贴后背,这样的情况,如何能胜?
“不然,我们降吧……”
有人开口道了一句。
“降?!”
其中一人拍桌而起,怒斥道:“为何要降!太祖风骨仍在,吾宁死,绝不降于敌军!如今见到这般阵仗,骨头便软了?呵,若是如此,倒不如落个魂飞魄散,免得下了黄泉,令太祖颜面尽失!”
“难道让这么多人白白送死?”
“死有何惧?老夫一大把年纪了,还怕死不成?!”
“好好好,你有理,我不屑于你去争,咱们九人,当年随着太祖征战天下,大小事务几乎都经我等手中,就似当初一般,那便举手表决,是打还是降?不愿打的,举手。”
他率先举起了手来。
另外的八人只是望着他,未有言语。
却见其中一位老者整顿衣衫,站起身来,说道:“我愿站着死,不愿跪着降。”
他仰头喝下了那一杯烈酒,走出军帐,便开口道:“来人,为我披甲!”
“取我长刀!”
余下七人面色凝重,似乎还在犹豫。
“几位呢?”
“我觉得降比较好,事到如今,便少造杀孽吧。”
“好!还有哪位同僚?”
目光左右望去。
余下六人却未有言语,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二人。
半晌,没有人开口。
局势已经很明显了。
直至其中坐着的一位老者长叹了一声,说道:“当年太祖便说过,你们二人骨头软,禁不住生死的考验,但你二人有大才,在管理军中事务之上尤为精细,后勤之上也是从不会出任何差错,太祖欣赏你们二人,不愿痛失良才,所以从不让你们二人踏入那囫囵之中。”
“但老夫今日要说的是,我随太祖征战二十一年有余,后来虽是文官,但早年却是挥舞着刀剑从末流拼杀出来的,老夫从未怕过,如今也是一样。”
“太祖帐下,没有贪生怕死之徒!”
说着,却又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二人既是怕了,念在这么多年的功绩,那便走吧,城中有暗道,从此往后,天涯海角,任你们走。”
两人面色凝重,见这般同仇敌忾之景,脸色也不自在了起来。
“好,你们……”
“哼!”
一声冷哼,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营帐。
他们逃离了这里。
帐中沉默良久。
方才说话的老者喝了口酒,脸色顿时就红了起来,许是年纪大了,不太行了。
“咳咳……”
“还有哪位要走的,也可以跟他们一起。”
“没有了吗?”
“嗯,看样子是没有了。”
他将那酒杯砸在桌上,语气忽的凌厉了起来,说道:“那老夫丑话可说在前面,到时候上了阵,谁若是怕了,退了,那老夫就算是成了鬼,也不会放过尔等!”
“我等不退,也不会怕。”
“就当是给这辈子作个了结。”
“死在战场上,也算是一个归宿。”
“好!”
“来人!”
“取刀剑来!取甲胄来!”
七位老者披上了甲胄,握住了手中的长剑,那红缨从那偷窥顶上落下,却见那一双双不怒自威的眸子。
恍惚之间,好似回到了那大战不断的岁月之中。
这几人,或起于微末,又或是身世不凡,当年又或是以某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坐上了高位。
但不管如何,他们曾是太祖手底下的刀剑。
他们从未怕过死!
尽管如今已是老弱病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