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含章翻了翻宣于修的供词,轻哼一声,递给汲渊后道:“给宣于修换个位置继续劳改,他身上一定还有其他东西,他的伙食提高一等,多让他们看到宣于修现在的好日子。”
汲渊应下,这都是小事,底下人自会去处理,要紧的是,他们接下来的路怎么走,汲渊建议大军回援,“汉国的都城可以丢,但我们的豫州不能丢,女郎,我们和他们不一样,不说我们这些年在豫州的布置,还有赵氏宗族,我们的根基全在那里,失去豫州,我们损失惨重。”
明预也点头,“不错,若失了豫州,最后我们就算打下并州也无用。”
赵含章当然知道,如果放弃豫州,相当于她和石勒刘聪换了一个家,调个个儿。
石勒和刘聪要是能管理好地方的人,她暂时失去豫州也没什么,反正她有自信总有一天还能抢回来,但他们俩不是。
石勒还罢了,他虽然残忍,可只在打仗的时候残忍,当他有意识让自己成为一国之主时,他是会用心治理地方的;
但刘聪不是。
这人除了军事能力和文学素养外,其余的全没继承他爹的优点,所以赵含章是不可能把豫州让给他们的。
她多年的经营,豫州将是她源源不断的粮仓和人才孵化基地,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放弃的。
赵含章叹息一声,问道:“王浚还是没回音吗?”
明预摇头,“没有,他一直按兵不动,刘琨倒是出兵了,只是刘渊派去攻打晋阳的大军未曾后撤,他现在也腾不出手来帮我们。”
赵含章原地踱步,还是下了决心,“让陈午带大军回来吧,命他镇守平阳,我和二郎带大军回援。”
汲渊和明预都松了一口气,起身齐声应下。
俩人正要退下,赵含章叫住他们,问道:“北宫将军有信回来了吗?”
“未曾,他正与刘聪作战,且深入敌后,他那支骑兵灵活得很,我们的传信兵很难追上他,所以消息滞后。”
赵含章就道:“把信送去祖逖处,告诉祖逖,他若见到北宫将军,托他转达我的意思,北宫纯不必回援豫州,他们二人的任务就是打刘聪,打残打散他!”
“要是能救出陛下和叔祖最好,救不出来,也不必受制对方,反正就给我打就是了。”赵含章眼中带着寒光道:“把他们往幽州和青州赶,王浚想要独善其身?我非得把他拖下水不可!”
想要坐收渔翁之利,那也得看她这只蚌愿不愿意。
汲渊和明预对视一眼,齐声应下,然后去准备。
赵含章开始收拢大军,让人征集粮草先行,隔了一日又让赵二郎和谢时带上大军回宁陵。
宁陵已经失守,赵二郎他们这次回去就是收复宁陵的。
等陈午回来,赵含章就将平阳城交给他,然后她带上大军回援豫州。
“我们一走,刘氏余孽必反攻平阳城,你们务必守好平阳城,要实在守不住,就退出去。”赵含章道:“我们在平阳城没什么经营,丢了也不可惜,人最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陈午一脸感动的应下,话是这样说的,但他还是决定死守,这座城打下来不易,怎能轻易丢失?
而且平阳城还是匈奴汉国的都城,意义重大,怎么轻易丢掉呢?
赵含章随军带上了刘乂,宣于修等重要汉臣也给带上了。
他们挤在一辆牛车上,跟着辎重一起转移,路上车要是掉坑里了,他们还得下去推车,停下扎营休息时,他们也都要干搬运东西的苦力,短短几天不到,他们所有人都瘦了一大圈,尝尽了世间的苦。
赵含章巡营时看到刘乂努力的想要背起一个麻袋,结果努力了几次都没背起来。
她就把马鞭塞在腰间,上前一把抓住麻袋角,一用力就给抬到了刘乂的肩膀上。
刘乂知道这是有人借力才能这么轻松的抬起来,他的头被压得抬不起,只能盯着脚尖这一点地连连感谢,“多谢兄弟,多谢兄弟。”
赵含章没回话,拍了拍手,见他走了,干脆也从车上拎起一个麻布袋扛到肩膀上。
在一旁看守的士兵吓了一跳,双手小心翼翼地护上前,“使君,这,这可是麦子。”
一麻袋麦子呢,可不轻。
赵含章摆了摆手表示没事,扛上大麻袋就跟在刘乂身后。
他们要把粮袋送到伙房那里,赵含章追上他,到地方放下麻袋时,她不仅可以放下自己的,还伸手扶了一把刘乂的。
刘乂笑着回头,看到是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就落了下来。
赵含章动了动肩膀,拍掉上面的脏东西,笑问他,“怎么,见是我就不谢了?”
刘乂也觉得这样不好,于是郑重和她道谢,不过脸上的笑容是没有了。
赵含章和他往回走,刘乂忍不住问道:“你一个刺史,为何要亲自来扛包?”
“我在巡营,本来没想扛的,但看到你扛,就顺手扛了一袋,又不是什么大事难事,帮把手的事儿。”
刘乂:“这是奴隶做的事。”
“哎,你这话我不认同,从前军中没有奴隶,扛包的是士兵,”赵含章叹息一声道:“这就是个工作,扛的还是自己要吃的粮食,哪有贵贱之分?”
刘乂不吭声了。
赵含章就问他,“这段时间还适应吧?”
刘乂点头,脸上已经不见往昔的天真,而是一脸深沉老练,“我已经适应了。”
“那可看出什么来了?”
刘乂蹙眉,“看出什么?”
赵含章就笑了一下道:“你在的位置是全军最低等卫兵的位置,但你能接触到的人,上至我,中至军中的参将校尉,下至奴隶,你就没看出些什么来?”
刘乂一脸迷茫。
赵含章无奈的呼出一口气,“好吧,是我把你想得太聪明了。”
刘乂:
赵含章停下脚步,认真的与他道:“在我军中,下至低等兵士,上至参将,各族人都有,他们从前的身份也各异。”
“有普通的百姓,有流民难民,还有俘虏,有奴隶,有乞丐,”赵含章看着他道:“这些人只凭军功,凭自己的能力在军中赢得地位和权势,我赵家军不以出身论功德,而是以能力和品行。”
“所以刘乂,你虽未俘虏,但也可以在赵家军中拥有一席之地,将来你们汉国所有的臣民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