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含章出县衙时,天已经快黑了,灈阳给他们在驿站里安排了住处,大军都还驻扎在城外。
赵含章没有去驿站,而是带着秋武和季平直接出城。
城门还开着,她出去后时间正好到,城门缓缓关闭。
她回头看了一眼灈阳城, 呼出了一口气,转回头一抽马鞭,“走,去找汲先生和千里叔。”
大军并不是都驻扎在一起的,一场战事过后,大军便分开了,各郡县的军队都默契的隔开了一段距离,各自驻扎。
赵含章和秋武一路找过去, 没找到他们的人, 季平便去找人问话,赵含章牵着马站在黑暗中等着。
微风中,她听到了和风一起吹过来的低语,“好饿啊,你吃饱了吗?”
“就那么一碗稀粥和一个杂粮馒头,怎么可能吃得饱?你再喝口水吧,挨到明早就又有吃的了。”
“这当官的就是小气,好歹给他们打了一场胜仗,结果连口饱饭都不给,我们死了这么多兄弟呢。”
“别抱怨了,总比饿死强。”
“我好像闻到饭香味儿了。”
“你闻错了吧?”
他没有闻错,赵含章闻了闻,牵着马便顺着香味往前走了,一路上经过了好几个营地, 都有人在低声抱怨肚子饿。
待走到最后, 她这才在路边看到他们西平的旗帜。
季平和秋武着急的从后面赶上来,“女郎, 您怎么先走了,我们还以为您不见了……”
赵含章:“闻着味儿过来的,走。”
他们的人正在用晚饭,还有在包扎伤口。
赵含章一路看过去,最后在人堆里找到汲渊,“先生。”
汲渊回头,看到赵含章,一脸的笑容,“女郎回来了,可还顺利吗?”
赵含章点头,看了一圈后问,“伤口都是新的,怎么到现在才包扎?”
汲渊就把赵含章拉到一旁低声道:“听您的吩咐,匈奴军溃逃时,我让赵驹带着一队兵马奇袭了他们的营地。”
赵含章一挑眉,也压低了声音,“里面有东西吗?”
“有一点儿,”汲渊笑眯眯的道:“不是很多,但也足够我们这次出兵的粮草了, 比其他郡县的兵马强一些。”
赵含章正想问呢, “灈阳没送粮草出来吗?”
汲渊就叹气道:“何刺史还是太过小气, 只送了稍许,都还不够一人一碗粥呢,最后还是各郡县自己负责的军粮,不过他们也不舍得,所以我看今晚很多人都没吃饱。”
赵含章闻言微微皱眉,“何刺史竟是这样的人?”
汲渊看了她一眼,便知道她和何刺史应该相处得不错,“女郎与何刺史相处的好是好事,但也不可过于信任此人。”
他道:“何刺史这人虽有心计能力,但过于惜财吝啬,在我看来,灈阳之危本可以化解的。”
汲渊道:“据我所知,灈阳一被围困,他便召集了汝南郡的驻军来防,只是将士们情绪不高,所以不肯出力,他若肯舍掉钱财,以激励将士,这点匈奴军哪里能围得住灈阳?”
赵含章颔首,“刘景是孤军深入,他也不敢太放开打,他能打半个多月,何刺史也能守城半个多月,都很厉害。”
汲渊就撇撇嘴道:“这算什么厉害,后来朝廷使颍川来援,他要是肯出钱,早破了刘景去了,一直拖到现在,他就是不想用自己的钱,而灈阳县衙又没钱。”
“因为吝惜财物便将一城百姓生死置之脑后,甚至不顾自己性命之危,此人不可深交。”
赵含章认真的看了看汲渊后八卦的问道:“先生,世人都说我祖父吝啬,那您说,是我祖父吝啬,还是何刺史吝啬?”
汲渊:……
他当然不可能说前东家,现东家亲祖父的坏话,于是道:“自然是何刺史吝啬。”
又道:“你祖父不是吝啬,他是惜财节俭。”
赵含章一脸不相信。
汲渊想了想后道:“好吧,主公是有些小吝啬,但在大事上他从不吝惜财物的。”
“比如赵氏的坞堡,铁器,这些可都需要钱,主公何时吝啬过这个钱?”
赵含章:“其实坞堡外的那条沟渠,我想说很久了,挖的太小了,不敢说应该要和护城河一样宽大,但至少也不能这么小,腿上功夫好一些的都能跳过去。”
汲渊摸了摸鼻子,“那等回到西平,女郎和宗族提一下重修坞堡?”
赵含章想了想后道:“是要提一提,这事儿以后再说,你们都抢了什么东西回来?我们的伤亡如何?”
汲渊便带赵含章去看,都在营帐里,其实并没有多少,“都是他们打劫而来的。”
汲渊道:“应该是不好随身携带,所以放在营帐里,倒是便宜了我们。”
他顿了顿后道:“我们攻入营帐后不久,大军也追着溃散的匈奴军到了,争抢时差点儿打起来,女郎,这些东西我们能保住吗?”
这是怕有人不给他们带走。
赵含章闻言冷笑一声道:“抢到手上的自然就属于我们,谁能从我们手里再拿走?”
她翻开看了看,很多的铜钱,还有些金银,但更多的是一些瓷器,布料和木料,以及一些摆件,她甚至还看到了一箱子字画。
汲渊精神一振,立即上前道:“这是里面最值钱的东西了,可惜他们不识货,就胡乱丢在营帐里。”
赵含章道:“这种东西本来就难携带,收拾好了,回头放到我的私库里,先生,凡战利品,以后另外造册。”
以后这些东西是要变现后犒赏三军的。
汲渊表示明白,点头应下。
“除了这些,将士们手上应该还私藏了一些,女郎,要不要他们交上来?”
赵含章摇头,“本就是用金银珠宝诱他们去攻打营帐,不能到头来什么都不给他们,让他们收着吧。”
汲渊心内满意,不愧是他看中的主子,比赵长舆还要得他心意,够大方。
汲先生这才问起她此次去见何刺史的事。
赵含章将经过仔细说了一遍,然后道:“章太守他们好像都没出城,都留在城里了?”
“是,所以现在各郡县军队都只有副官在,女郎是唯一一个出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