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喝到一半的时候,当梁生知道了这位正在旁边织布着衣裳的女子,居然就是黄河谷传闻中最为优秀的弟子蔡晨曦的时候,顿时就感觉嘴里的酒味道更辛辣了。
一个云山宗的宗主,一个黄河谷的明日之星,在这里过起了农家的生活,你们这是在闹什么呢?
向缺和蔡晨曦都没有解释太多,他只是对梁生说道:“等你到了有一天的时候,你也可能会有这种感悟,只是现在你我所处的境地不一样,所以你不太理解罢了,我希望有一天你也会懂,那时我们可能就会在另一个地方再相遇了。”
梁生若有所思。
这些年来,梁生除了在天池山福地和向缺相遇,在往后两人就再也没有遭遇过了,此时是时隔三百年的第一次。
梁生后来酒喝的有点多,他就眼神迷离的说,其实是他有意的再回避于向缺相见。
“没办法,你这个青山剑守太优秀了,原本你和我都在青云榜上,那时候我是榜二的大哥,关注很多,但是当你冒出来之后进入前十,从那时期我就忽然现,洞天福地所有人的目光差不多都被你给吸引过去了。”
“向缺,你走的实在太快了,你让我们这些原本和你相差不远的人,和你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远到我们连你的背影都看不见了,你说我不躲着你干什么……”
向缺“嗯”了一声,然后很仔细的想了想,说道:“你说的好像很对,我想了下后现,确实啊,当年和我同时期的人,绝大多数都已经看不见了,不是他们不再了,而是我的位置我所处的境地,已经看不见他们了”
面对向缺这一番充斥着浓浓装逼味道的话,梁生张了张嘴最后却现自己根本无反驳,只得端起苦涩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说道:“来吧,都在酒里呢。”
这一天,向缺和梁生都没有用修为刻意的去压着酒劲,两人最后都喝了个酩酊大醉,直接倒在地上就人事不省了。
蔡晨曦将两人各自都扶到了屋里,然后收拾着外面的残羹剩饭。
第二天早上,梁生在脑瓜子嗡嗡疼的状态下,从一宿宿醉中醒了过来,看见了倒在旁边还在呼呼大睡的向缺,也看见了在厨房里熬着粥饭的蔡晨曦,他爬起来后走到外面,蔡晨曦头也没抬的说道:“饭马上就好了,走之前吃一点……我知道你也可以不用,但有时过一过这种平淡的生活,你会现感觉是很不一样的。”
梁生驱散了身上的酒劲,皱眉说道:“他应该是要到了破境的时候了,我看不到他的深浅,那向缺应该是在渡劫后期。”
“是啊”
“但你却看似……”
蔡晨曦盛好粥饭,递给了梁生,缓缓的说道:“这都不重要,我也不需要,你看我们现在过得不错,其实这就可以了。”
梁生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露出了一番笑意,几口吃干净了饭碗后,递给了蔡晨曦说道:“我先走一步,帮他给我留句话,但愿还能再见,谢了,这粥饭很不错”
“谢谢你,没有过多的打扰我们的生活”蔡晨曦很认真的说道。
向缺醒来之后梁生已经离去多时了,他也并未询问什么,而是在吃过早饭之后,继续和蔡晨曦又去了田间,然后拾掇着昨天倒下的麦田。
“昨天你真的不会出手么?”蔡晨曦可能是忍不住了,终于为了一句。
“当然不会,忍无可忍时就无需再忍,那时我还忍得了自然就无所谓了,普通人么,就该有普通人的样,我要是忽然来个一剑封喉那成什么了?我要是忽然告诉他们,这里是云山宗主,那又成什么了?”
“大隐于朝,小隐于世,我隐的还行吧……”
时间如流水,如白驹过隙,几十年,百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向缺已经越来越习惯这种生活,然后有一天他却忽然现,蔡晨曦的肩膀已经佝偻了,脸上布满了褶子,说话时偶尔会显得中气不足了些。
她已经很老了,正式步入了人生中的老年状态。
向缺曾经有多次想要询问她,是不是要再重新修行起来,因为按照这样来走的话,她的人生很可能就要到头了,以蔡晨曦如今的境界,阳寿将至是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的,但很多次的话到嘴边都被他给咽了回去。
向缺知道,如果蔡晨曦想要的话,恐怕早就和他提了。
她不说,就是修道之心已死,可能,对于蔡晨曦来说,能够将人生以这样的形势走下去,也未尝不是满足的。
后来,又过了几年,一天晚上的黄昏来临之际,向缺从田间劳作完回来,就看见院子里的桌子上摆着一副碗筷,还有做好的饭菜,蔡晨曦坐在一张椅子上眯着眼睛,黄昏的晨辉落在了她的脸上。
向缺走过来,然后蹲在了她的身旁,轻轻的抓着手腕,蔡晨曦有些虚弱的睁开了眼睛,看着向缺半天之后才徐徐的说道:“我们在一起有多久了?”
“七十八年零三个月四十五天,还差一点点……”
蔡晨曦忽然笑了笑,轻轻的捏了下他的手,说道:“很多年,很多日子,我也很满足了,以前的我一直都认为自己会是洞天福地里未来最为优秀的那个人,直到后来我遇见你,然后和你一同在黄河谷后山做了一场梦,我才忽然觉……”
蔡晨曦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她喘息了很久,才闭上了眼睛又接着说道:“从那以后我才现,原来自己很讨厌修行,我不喜欢那样的生活,你知道我喜欢什么?”
向缺没有说话,他知道对方会自己回答自己的。
“我只喜欢和你在一起,然后厮守终生到老就可以了,我不想要长生,也不想得道,我更不想成仙……因为这些的背后,都不一定会有你,但现在我很满足,有你陪着我走完了我这一段相对完整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