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溃鞑子大军,击杀博彦汗?
“子仪,怎么个说法?”
贾蔷闻言有些震惊,看着董川问道。
董川看起来,似乎一夜间成熟沉稳了许多,但所说之言,却着实惊人。
华安在一旁有些不安道:“世兄说的是夜袭罢?不大可能,鞑子警觉的很,正对着镇城设了几大堆篝火,照的通亮,还有牧犬守夜。再说城门已经用砖石浇水成冰封住了,鞑子进不来,我们也出不去啊。”
董川只是看着贾蔷,沉声道:“这两天我仔细观察了下博彦汗金帐的位置,应该就在五里堡处。那里三面环山,正面还有一条河,可遮蔽风雪,也可凿冰饮马。那里,原就是一处军马草场。蒙古人出征,并不带干粮,只驱赶牛羊随军出征。冬日出征,草原上冰雪太厚,牛羊吃不到雪下的草,所以牧民们会带上大量的干草,驼伏于牛背上。没有这些干草,牛羊就会饿死,战马也会饿死。而这些干草,多半就在五里堡。”
计毒莫过绝粮!
贾蔷轻声道:“你是说……烧了牧草?可是,我们怎么绕过鞑子大军,到五里堡呢?”
董川深吸一口,轻声道:“我知道有一条小路,可绕至虎丘山之后……虎丘山就是五里堡环抱的那座山。当年在宣府,我和一些年轻子弟,无意间现了那条捷径后,没少从那里往返五里堡去洗澡顽耍。眼下虽大雪封山,但我认得那条路。只要我们趁夜色翻过镇城西侧的雪山,就可抄小路到虎丘山,再翻过虎丘山,就能直击五里堡,焚烧干草,趁乱击杀博彦汗!”
贾蔷皱眉思索,华安吞咽了口唾沫,道:“世兄,不必如此罢?据城而守,等鞑子败退时再追击一番就是。如此冒奇险,值当么?要是宁侯有丁点闪失,我们得不偿失啊。”
贾蔷若折在这里,华家的防守大功也成了大过。
顶了天了就是功过相抵,可势必得罪死林如海,还有贾蔷背后站着的各个巨擘。
华文是绝不会同意的。
贾蔷摩挲了下鼻梁,算了算利弊得失后,苦笑道:“子仪,若只我一人,那绝不会犹豫分毫。男儿在世,本该立不世功,建不世业!可是,我身后着实有一大家子要守护。我若有失,不知多少人命运悲惨。着实不敢孟浪……”
董川沉声道:“侯爷只需答应,出些兵马,不需多,百人即可!再分与些子药火油,即便杀不得博彦汗,只要烧了鞑子的干草,他们必撤兵,而且会损失惨重。这样一来,宣府也能少死些人。”
贾蔷注视着董川坚毅的目光,感慨道:“谁言世上无英雄?子仪,未想到你有如此英雄气概!”
虽然知道董川是为了挽回些宣德侯府的声誉,置之死地而后生。
但他敢这样做,已经比当世绝大多数人有勇武之气了。
华安担忧的看向贾蔷,道:“良臣,父亲不会答应此事的。”
如今华文为宣府总兵,他不同意,贾蔷也调不动一兵一卒。
火器营或许可以,只是火器太重,背负艰难,想要凭此翻山越岭爬雪山,那是作死。
贾蔷思虑稍许,缓缓道:“此事,且先不告诉世叔……我留信一封,等我们出之后,子仪你再交给世叔。以火起为号,反攻鞑贼!”
华安闻言大惊道:“良臣,你不是说不冒险么?”
贾蔷道:“我带百余亲兵同往,留在虎丘山上等候接应。子仪带人手下去纵火,至于博彦汗,能杀则杀,杀不了也无所谓。一旦此战鞑子损失惨重,他这个黄金汗的位置也坐不了多久了。能不能活着回到龙城,都不一定。所以,无需强为之。”
华安还想说甚么,贾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只要子仪的路没错,此计必然能够得逞。”
华安堆笑道:“我知道,我是想说,能不能带我一个?”
……
神京,布政坊。
林府,清竹园。
凤姐儿到此,看着黛玉闺房,啧啧笑道:“哪里像是相府千金的闺房?分明就是一个俊俏哥儿的书房,怎就那么些书?”
黛玉俏脸含笑,见凤姐儿随手翻了本书,轻声吟道:“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
凤姐儿气的咬牙啐道:“谁说我不识字?如今早就识字了!”
一旁紫鹃嗔黛玉道:“二.奶奶来做客,姑娘不说好生招待,倒拿这些话来说,岂有这般道理?”
黛玉忽然想起贾蔷传书中说,他很羡慕她身边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能时刻见着她,譬如紫鹃,因此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凤姐儿笑道:“莫不是害了相思?好端端的怎疯病了般?”
黛玉道:“你才害了相思……说罢,甚么事?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平日里请也请不来,今儿来了必是有事,还未见得是好事。”
凤姐儿叹道:“怪道都说蔷儿那样厉害,独怕你一个,果然了得。”
“呸!”
黛玉啐笑道:“你当我如你一般,背着个老虎夜叉之名?”
凤姐儿哈哈一笑,不深聊下去,没法聊了,这丫头的嘴真真如刀子一般,偏生还招惹不起……
她将贾母叮嘱之言说了遍,最后担忧道:“此事是不是还要同林姑丈说一下,外面有人又要使坏暗害蔷儿,只咱们内宅女眷知道,也不顶事啊。”
黛玉抿了抿嘴,秀美蹙起,显然是生气了。
不过还未等她想出一主意,好好教训教训那些使坏的人,忽见孙嬷嬷急急进来,道:“姑娘,宁府那边打人送来一封信,说是扬州十万火急送来的。侯爷不在,因说是喜信儿,就送到这边来,请姑娘做主。”
黛玉先是一惊,随即听闻是喜信儿,才松了口气,问道:“信呢?”
孙嬷嬷将信奉上,黛玉已然想到了甚么,和凤姐儿对视一眼后,拆开了信,看了起来。
凤姐儿见她总是不说话,等的心焦,催道:“到底如何了?”
黛玉神情复杂,终究喜大于茫然,甚至带有些艳羡,终道:“小婧姐姐生了……”
凤姐儿急道:“我猜着了,只是到底是儿是女?”
黛玉顿了顿,轻声道:“一双儿女。”
凤姐儿闻言恍惚了下,随即才反应过来,继而眼珠子都羡慕红了!
黛玉没理她,而是招来李婧的一个师妹孙九娘,道:“让人即刻将此信送去给侯爷,报喜。”
等孙九娘去后,凤姐儿看着黛玉忍笑道:“好妹妹,我给你道喜了!”
黛玉侧眸觑视,咬牙道:“喜从何来?”
凤姐儿哈哈笑道:“恭喜妹妹,你当娘了!”
黛玉:“……”
可不就是,要当嫡母了……
……
皇城,凤藻宫。
偏殿内,尹后看着李暄急急而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篮筐,筐里放着些嫩绿青菜,几根黄瓜显眼。
尹后笑道:“贾蔷就那么几根黄瓜,都让你摘了来。等他回来,不和你闹才怪。他也不在家,你就跑他府上去摘?”
李暄没所谓道:“母后爱吃嘛,他敢不给……”顿了顿,又神秘兮兮道:“母后,刚儿臣去宁府,您猜怎么着?!”
尹后笑道:“他人都不在,又能如何?”
李暄眉开眼笑道:“也是赶巧,儿臣刚去宁府,就看到贾家下人从扬州急死忙活的赶来报喜信儿!”
尹后闻言眼睛一亮,“哦”了声,笑道:“莫非贾蔷那个帮主小妾生了?”
李暄连连点头,又巴巴笑道:“母后,您猜生了个甚么?”他虽未见信,可送信之人还是知道个大概的,因是喜信儿,所以未曾瞒人。
尹后笑道:“莫非是个姑娘?”
若是个儿子,李暄才没那么神秘兮兮的……
不过没等李暄开口,尹后就眉尖一扬,道:“不对,若只是个姑娘,你也不会这般神情。莫非,不是生了一个?”
李暄张大嘴巴看着尹后,道:“母后,您这……这也能猜着?”
尹后笑道:“果真是双生?”
李暄嘎嘎笑道:“是双生,还是龙凤胎!”
尹后“哟”了声,为贾蔷感到高兴,不过随即又微微皱起眉头来,道:“听说,那位小妾生的孩子,要随母姓?”
李暄闻言眨了眨眼后,咂摸了下嘴道:“没关系,贾蔷在清流士林中早就臭不可闻,再臭些,也没关系。”
虽非嫡子,却是长子。
嫡子不贤时,都有立长为嗣者。
将长子出继给小妾……
这种做法于当世来说,何止惊世骇俗,分明就是大逆不道,必有御史弹劾。
此事涉及纲常,不是顽笑的。
不过,以贾蔷的性子来看,怕是不怎么会搭理那些人……
而对天家来说,一个有点金之能,权势也越来越大的年轻显贵,有这样一个离经叛道的性子,几为世俗所不容,其实是一件好事。
按下此事后,尹后看向李暄,问道:“昨儿你四哥请你吃东道,都说甚么了?”
李暄笑道:“四哥说,如今外面都在骂他,说是他贪了儿臣和贾蔷的内务府钱庄,才使得京城缺粮,明岁缺粮,骂他是奸王。但他不会为此事怪罪迁怒贾蔷,因为有些人想以他为刀,来对付贾蔷,挑唆二人为敌。还说过往他和贾蔷的一些不痛快,他都不会放在心上,让贾蔷也别多心……”
尹后闻言哂然一笑,问道:“你怎么看?”
李暄撇撇嘴道:“贾蔷和他先生这一回又立下了这般大的功劳,御史大夫弹劾时,父皇都一力护着。四哥又不傻……不过,儿臣总觉着,四哥被那个位置给迷住了,不似从前那样明智果决了。母后,那个位置果真就那么可怕?二哥、三哥都栽倒在上面,四哥往日里最是贤明,见人从来只会笑,礼贤下士。如今总觉着,他有些不大对……”
尹后闻言,凤眸微微眯起,心中一叹。
那个位置,古来多少豪雄都为之倾倒折腰,不惜骨肉相残,不惜父子手足成仇。
多少不世风流之人杰,为之癫狂着迷。
李时他们沾到一些边,看着已经近在咫尺,又怎能不乱?
……
神京西城,荣国府。
荣庆堂。
东府的消息传到西府后,贾母先是好一阵大喜,有了后,有了血脉,东府才算是安稳了。
东府安稳了,贾家也就安稳了。
不过随即,贾母就开始动起心思了,如何让那一双婴孩姓贾。
国公府的长子随妾室姓,这算甚么?!
列祖列宗也不会答应的……
她愁心这些,贾家姊妹们却不在意这些,她们亦是先高兴了阵,可之后就一个个目瞪口呆起来。
贾蔷要将三春唤一声姑姑,那贾蔷的孩子,岂不是要叫她们一声“姑奶奶”?!
小惜春小嘴巴抿紧,开始揣摩起,如何端起亲姑奶奶的派头来……
姑奶奶,那也是正经祖母呀!
嘻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