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宝楼一案,闹到五城兵马司和步军统领衙门差点兵戎相见,自然引起了许多人关注。
然而宫里传出的旨意,却让大多数人险些跌落下巴。
处置中阳伯府和常宁伯府在众人意料之中,毕竟这两家在此事里原就失了道理。
且还是将门中鲜见的反叛门第,被重处之,不算稀奇。
可宫里派人去孝康王府敲打,甚至直接说出了养蜂夹道的警告,让孝康王府一日三惊,赶紧退回了银两不说,还低头赔情……
这就着实出人意料了。
贾蔷的圣眷,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么?
还是说林如海在隆安帝的心中,已经重要到这个程度……
无论哪一种情况,都不是人们希望看到的。
在一片纷纷扰扰中,第二天恪怀郡王李晓被传进凤藻宫中,也不知尹皇后同他说了甚么,郁郁寡欢的出了宫,倒没多少人加以关注……
而随后尹后又传了一道懿旨入宁府,告诫贾蔷该守孝就好好守孝,别多生事!
然这样的懿旨,却愈让外面诸人认定,宁国府这位少年权贵,圣眷当真深不可测……
当然,也有人隐隐约约,将此事和恪怀郡王府牵扯到一起,却也没甚证据,也就不了了之了……
宁国府,宁安堂。
李暄面色不善的看着贾蔷,咬牙切齿道:“好你个贾蔷,这样好顽的事,你居然自己偷偷摸摸的去顽?饺子吃多了罢?”
“噗!”
一旁尹浩一口茶刚吃嘴里还没咽下去,就给喷了出来。
贾蔷“肏”了声,皱眉道:“你几个意思?”
李暄嘎嘎大笑起来,看着贾蔷道:“说着了罢?说着了罢?还嘴硬!!你也别和爷犟,不信你问问小四儿,宁府小侯爷好吃饺子的名声,都传到哪去了!对了,小四儿,外祖母听说此事了没有,她老人家怎么说?”
贾蔷闻言,看向尹浩。
尹浩擦了擦嘴角后,有些无奈,本不欲搭理,可见李暄紧追不舍,只能答道:“听说倒是听说了,不过也只一笑了之,说了句人不风流枉少年。”
李暄:“……”
看得出来,李暄是真的受伤了,他神情凝固片刻后,仰头狼嚎一声,一万个不服的叫道:“那为何我每回去了,外祖母总是教训我好好对待邱氏,不可偷鸡摸狗,搞三搞四,不然就让母后拾掇我?凭甚么?凭甚么?!”
要不是邱氏有那么多后台给她仗腰子,他岂会怕她?
尹浩笑了笑没说话,贾蔷“啧”了声,感叹道:“这或许,和美丑有很大的关系罢。”
李暄闻言,“嗷”的一声,扑向贾蔷,扭打起来。
一顿忘八拳后,被贾蔷哈哈笑着摆平。
没错,就是字面意思,摆平到地上……
李暄躺在地上,仍气愤不平哀怨道:“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子瑜表妹那样好的女孩子,便宜给一个无耻小贼了,还叫人不风流枉少年?”
尹浩在一旁看了贾蔷一眼,他知道贾蔷必定知道内中缘由。
最近些时日,贾蔷和贾蓉遗孀秦氏的桃色传言,在京城高门中传的是沸沸扬扬。
这种事在大家子里,压根不算甚么新鲜事。
越是高门大户,越是乱的一塌糊涂,宫里最乱。
义忠亲王当年的事,不算绝密。
便是今上和年轻母妃的风流韵事,也不是没人在私下里悄悄嚼舌头……
但都没到这样沸沸扬扬的地步,怎偏宁国府那点破事就传成这样?
若说背后没有推手,谁信?
有人在背后,想搞臭贾蔷!
原本尹家也不知道背后是谁在捣鬼,可联系到近日之事,孝康亲王府那两个小国公素来爱往恪怀郡王府跑,尹后又将李晓传至凤藻宫谈话,许多事即便没甚么证据,却也不言而喻了。
甚至连那位如此做的动机,都再明白不过。
这个时候,尹家虽不好做甚么,也一定会站在贾蔷这边。
纵然对他会有不少不满……
但那位的手段,着实令人不喜。
他难道就没想过,如此糟践贾蔷,岂不是连尹家也成为别人嘴里的笑柄谈资。
事实上,尹家和贾蔷都清楚,隆安帝此次这样作,其实不是贾蔷有多深厚的圣眷,也和林如海没甚干系,就是在敲打背后那位!
即便是阴谋诡计,也不该用的如此下作,如此小家子气!
贾蔷没有多解释甚么,原本他就没甚隐瞒,大张旗鼓的送秦氏回秦家,本就是给外面一个信号:
他亦是一寻常慕艾之少年。
眼见着手中的力量越来越大,势力越来越广,财势越来越壮……
不多抛出些荒唐的污点把柄出去,旁人只会从别处生事。
但他也没想到,那位会抓住这一点大做文章。
实在是……卑劣可笑。
甚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不外如是。
只是那位身份实在太特殊了些,眼下又是风口浪尖上,暂时他不好反击甚么。
但,这笔账,贾蔷已经记下了……
贾蔷不理这些事,和李暄、尹浩商议起正经事来:“车行的事我已经让人开始搞起来了,徐臻,徐仲鸾,你们也都见过。
别看这小子平日里不怎么大正经,但腹内是有东西的,比较有才能。万宝楼的齐筠算是人中俊杰了,都不入这小子的眼……
但是,他再有能为,只他一个也远远不够。
这件事既然是我拉着你们一起办,就不只是带你们笔财,是真正希望你们能参与进来,当成我们三家的事业来办。
所以,你们也得寻些可靠的人手进来帮忙。
那么大的事业,就我手里那两个人好干甚么?”
听闻此言,李暄、尹浩对视一眼,显然都稍微有些意外。
分红,和参与进去一起做事,那完全是两个概念。
他们果真也派人进去,那这摊子事,往后就不止贾蔷一个人说的算了……
李暄闻言都收起了惫赖脾性,认真思量稍许后,皱眉道:“可靠的人手,爷手下倒是有几个,可他们能干甚么?别说马车,车轮子都不明白怎么转的。贾蔷,你可别为了那些虚头巴脑的事,耽搁了正经营生。”
贾蔷闻言笑了笑,道:“王爷想哪里去了?我是希望王爷能出几个好匠人。王爷掌着内务府,内务府的将作监里集中了全天下最好的匠人……”
李暄闻言连连摆手道:“我就知道没八瓣子好事!你上回就打过这个主意,我回去后问了问,压根儿不可能。那些匠人都在匠籍,哪个敢跑,不要命了?”
匠籍是贱籍,寻常人打死了都不用赔命的那种……
贾蔷“啧”了声,道:“还在上工的可以不要,那些老了的,做不动活计了的也行啊。指点指点,带带徒弟,不比老死家中强?再说,将作监里尸位素餐、浑水摸鱼的人多了去,你想办法挑几个有真能为没甚靠山不受重用的家伙出来,难道也是一件难事?此事王爷明着同皇上说,我相信皇上也不会不答应。”
李暄想了想后笑骂道:“你就把我往沟里带罢!早早晚晚被你坑惨了去。”
话虽如此,却是应下了此事。
贾蔷笑了笑后,又看向尹浩,道:“五哥也要帮一把手……”
尹浩为难道:“老爷虽在工部,可从来不怎么管事。工部的匠人……”
贾蔷摇头道:“你这边有匠人最好,没有也不妨事。尹家家风忠正,主子不说,下面的奴仆一个个也颇有规矩。五哥在尹家管着事,看看有没有可靠的管事,安排几个到下面去管理工坊诸事。不参与具体工艺劳作,就是协调管理好工匠的日常生活,月钱的放,不让他们生事。另外,也要约束好王爷府里的人,不要滋扰地方。”
李暄在一旁奇道:“怎还有爷的人?”
贾蔷笑了笑,道:“你的人是为了应付当地官府和豪族巨室的,但不能没有人控制,否则必会坏事。”
尹家是李暄的母族,正好能压得住王府奴才。
听贾蔷安排的如此周到,尹浩都笑了起来,道:“也好。”
李暄笑骂了声,道:“倒是把爷使唤的顺溜……对了,贾蔷,有人托我跟你问个事。”
贾蔷眉尖一挑,道:“甚么事?”
李暄坏笑了声,道:“有人问问你,你那冰室的营生,要不要入股?若是本钱不顺畅,或是有人欺负你,他们可以帮一把手。”
贾蔷冷笑一声,道:“可去球罢!只要那些大爷不来欺负我,就没人敢欺负!除非是皇上或是娘娘开口,那入一股也就入一股。其他人,想他娘的甚么美事呢?”
李暄闻言,嘎嘎笑起来,道:“那爷就把这话一字不动传出去了?”
贾蔷呵了声,道:“随意。”
李暄大笑着竖起了根大拇指!
尹浩也笑了笑,道:“难怪人家眼红,眼见入夏了,今年办白事的人家又奇多,你家那冰室,这月余来眼见着日进斗金。尺五见方的冰,一块就是五两银子。你家虽不降价,却搞了买五送一的手段。人家学你,也搞买五送一,你们又变成了买三送一。弄的人家苦不堪言,再降就赔了……”
李暄笑的不行,道:“这倒也罢了,他还在西斜街那边搞了冰碗、冰汤甚么的。近来万香楼里的生意那样火爆,这顽意儿功不可没。连王府里的那些娘们儿都爱吃,见天打人去买。贾蔷,你赚银子赚到爷头上来了?怎么这个营生不让我和尹家入伙儿?”
贾蔷挠了挠下巴,呵呵道:“这个营生,是我给我师妹攒胭脂花粉银子用的,谁也不给。”
李暄闻言,眉尖一挑,道:“那子瑜表妹呢?”
贾蔷耸耸肩道:“大房那么多田庄、园子、铺子,都是郡主的,天下比她有钱的没几个。”
李暄不服气,还想说甚么,却被尹浩拦下。
朋友交情再好,顽笑可以,再说就过线了……
尹浩问贾蔷道:“接下来,蔷哥儿准备做甚么?”
贾蔷伸了个懒腰,笑道:“宫里娘娘才传了懿旨下来,让我规矩的好好守孝,我还敢做甚么?另外,我劝你二位……不,只劝王爷,近来最好不要生事。朝廷上打的热闹,军中也是腥风血雨。我们这种小喽啰,掺和进去就是自己找不痛快。”
李暄气笑道:“你还有脸劝我?哪回不是你惹出的是非来?”不过顿了顿,又摩挲着下巴道:“掺和自然不会去掺和,不过,爷该做甚么?总不能当缩头乌龟罢?”
贾蔷侧眸看去,道:“闷声大财不好吗?”
说完,又仰头长叹道:“如今,我别的不希望,就盼着能国富民强,然后能举国修路,修的越平整越齐全越好!”
李暄和尹浩侧目,这厮还有这样的高尚情怀?
贾蔷自己嘿的一笑,道:“你们想啊,这路越好,咱们的四轮马车就会卖的越好!如今还不行,各处路太粗糙了,只有在城里用,或是在官道上赶车。若是能将路修的四通八达,光凭咱们这马车,咱们仨就是天下富啊!王爷不是喜欢奶嬷嬷么?到时候要多少有多少!”
“好球攮的,你自己好搞那样的,倒派在爷的身上!今儿再不饶你!四儿,你别拦我!!”
李暄勃然大怒,就要冲过去和贾蔷拼个你死我活。
尹浩无奈的想把李暄抓在他胳膊上的手掰开,道:“我多咱拦你了?”
李暄被尹浩“拦”在身后,朝贾蔷丢东西,还不断叫嚣着若非尹浩阻拦,贾蔷必然要有血光之灾。
三人闹成一团,李暄的伴当陆丰在门口探出头来看了眼,咧嘴笑开了。
李暄虽贵为皇子,但能这般顽的开的时候,还真没多少……
正当三人顽笑的热闹时,却忽见李用引着林之孝急急过来,陆丰忙向里面传报了声,等李用和林之孝进来时,三人已经重新正襟危坐了。
贾蔷问道:“甚么事?”
李用道:“西府林管家有急事求见。”
林之孝忙上前一步道:“回侯爷的话,忠顺亲王府的长史来府上了,寻老爷要人。说是王府一位名叫琪官的戏子寻不着了,据人说,最后一次露面是和宝二爷在一起的。如今人家寻上门来,老爷喊了宝二爷来,可宝二爷说此事他不知道,侯爷知道。所以……”
贾蔷:“……”
……